沈信行失魂落魄地回了醒心堂。
进门呆坐了半晌,直到米氏不耐烦了,做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拼命摇晃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般,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一向胆小柔弱、规矩十足的妻子,迟钝地问:“有没有热茶?给我倒一碗来。”
米氏这才想起来,高声叫寒梅倒茶来。
沈信行微微合了合眼,低声道:“让纤云去吧。寒梅不是正帮你收拾里屋?”
“纤云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回屋去躺着了。三爷,黄平和赵大,怎么说?”米氏轻描淡写地略过纤云,慌着坐在了沈信行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问正事儿。
沈信行静了静气,转脸过去,疏离清淡地回答:“说米家拿了你从那几个案子里渔利的证据,还有你亲手打的收条,上头有你摁的手印。”
米氏的脸顿时气得紫涨起来,浑身发抖:“我渔利?自我出嫁,家里的钱我何曾见过一文?!他们这是血口喷人!”
“是,赵大也这么说。黄平和濯姐儿都相信你绝对没有从娘家拿过一文钱。然而,人家有证据,你没有证据。”沈信行心里复杂得很,微微垂了头,十根手指用力地捏住了两个膝盖。
米氏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哪一年哪一个月不贴补他们,还用得着他们给我钱花?我这里还记着册子……”
沈信行抬起头来,悲哀地看着她。
米氏张口结舌,面色灰败下去:“三爷……”
“赵大说,阖家都知道,唯有我不知道。我不信。黄平只是叩头,一个字不敢说。微微说,你也是不得已……”
沈信行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看天:“说起来,还是我太没用。世情不通,庶务不通,所以才任由你一天天地错了这么些年。若是我也像大兄那样能干,你娘家不敢欺你,你也就不用骗我。”
顿一顿,无限伤感,“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能因为我的一点软弱,就让全家人跟着受牵累。我也得给家里一个交待。”
米氏瘫软在地,悲鸣一声:“三爷,我可是沁姐儿的亲娘……”
“我有自知之明,我已经这个样子,怕是不可能再精明起来。若我仍旧不处置你,把你留在沁姐儿身边,日后她要么被你这个亲娘教坏了,要么就被你这个亲娘连累了……所以,哪怕仅仅是为了沁姐儿,我也不能留着你了……”
沈信行低低地说着,红了眼睛。
“不不不!不!三爷!求您了,我这几年侍候你并没有出过大错……三爷求求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三爷,三爷!”米氏抱着沈信行的腿哭得死去活来。
沈信行看着她,眼泪也禁不住要往外掉,手指颤抖着,想去摸米氏的秀发。
寒梅从里屋静静地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楠木匣子。
同样的,还有纤云,也从外头缓缓地踱进了屋子。
“三爷,您喝茶。”纤云把端着的热茶放在茶几上。
满心悲凉的沈信行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希翼依赖抬头看去,却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看到了已经几乎青紫起来的五道指痕!
沈信行蓦地睁大了眼睛!
寒梅轻悄上前,把匣子双手捧给沈信行。
沈信行艰难地看着寒梅沉静的脸,抖着的手抓住了匣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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