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接到陛下震怒的消息和那一系列的旨意后,一应众人都松了口气。
第一个就是沈濯。
“瞧瞧,瞧瞧!你们还不如陛下信任我!明知道我在陇右玩得乐不思蜀,明知道这边大战将起,有谁带了一句话逼着我回京吗?哼!”沈濯骄傲得像只小公鸡。
沈信昭一边给她缝制冬天的袄裙,一边随口道:“兴许是先办大事,后办小事呢?你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逃家的野丫头,难道还能跟军国大事相提并论了?”
轰她,“站一边儿去,别妨碍我裁裙子。”
沈濯跳到旁边的榻上啃深秋初冬常见的大柿子,做鬼脸:“昭姑姑甚么都要亲自动手,也不嫌累得慌。”
“如今外头的铺子生意挺好,那些点心小食也都有人做。我再不寻些事情做,整个人都要锈住了。好在你们几个还都肯赏脸穿我制的衣裳。”
沈信昭的日子过得心满意足。
河州案审理得神速,林皓峰迅速便将前次袭击翼王的“山匪”和灵岩寺判了个勾结,然后将灵岩寺后山那埋了无数冤魂的洞窟都封了,说要从京城请大德高僧来超度过,才会再次开放。
至于灵岩寺的僧众们,被他一股脑打包发往边疆做苦力了。
那个号称是“罪魁”的寂了大师,则因元司马抬出了“三法司尚未复验、陛下尚未勾决”为名,死活留住了性命。
林皓峰很想跟元司马翻脸,却被彭伯爷轻飘飘一封信改了主意,如今任由这位翼王司马在河州府各地横行、颐指气使。
寂了大师从元司马一走,就想自尽,却被小宁子拦住了。
小内侍的话说得极漂亮:“陛下虽然宽仁,却未必会留你的性命。
“可若是你早早便死了,这祸事就会变成全河州的。因为元司马前脚走,你后脚死,这不是杀人灭口,也变了杀人灭口。
“所以大师还是忍一忍,等陛下的旨意下来再死。左右不会超过半个月。大师也该知道自尽是个什么罪业,十八层地狱里头,你真的不在乎多这一桩么?”
寂了大师险些失声痛哭。
寺里还有许多根本就不知道那件事的无辜僧众,就这样被发去做苦力,枉他们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的方丈那样信任啊!
何况还有河州的民众们……
那些洞窟里并没有骸骨,原因自然是关押再久的人也不会被杀死在寺里,即便是不小心死在那里,尸体也会被运出去。
可是那里头有无数的痕迹留下。
断指、带血的布头、镣铐、铁锁……
罪孽,罪孽啊!万死莫辞、百世轮回都消不掉的罪孽啊……
寂了大师一边念诵着十数年来没离过口的往生咒,一边垂泪不已。
小宁子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嘀咕:“已入魔道而不自知。哼。”
寂了大师正在捻佛珠的手顿了顿,念一声佛号,又继续念咒。
林皓峰隐身在门边,一应对话情景尽收眼底,凉薄地看了寂了大师一眼,转身出门。
一个差役凑过来,陪笑着问:“使君,那两个人……要不要……”说着,做了一个手刀横劈的动作。
“搁着吧。”林皓峰淡淡地说了一句。
西番和朝廷因为屠村事件已经吵到了最后关头,上回已经有西番人不小心在紫宸殿喊了一句:“你们的人自相残杀,与我百姓何干?”
然而当时站在那里的都是竺相的人,所以才没有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