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把今日朝上的事情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了隗粲予,想了想,又将自己曾经给益州送过信的事情也告诉他:“翼王路上不会太平,所以我只能尽我的力量,在川蜀地面上保他无事。但出了川蜀,我也无能为力。”
看来沈信言对自己的目标还是有误会啊……
隗粲予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冲着沈信言长揖下去:“我幼时识字,多承先吉妃娘娘和阮先生教授。但那日子并不算长。后来我流落卞山,十余年都是自己想办法活着。再遇阮先生时,彼此已觉物是人非。所以并不论先生学生,而是忘年朋友。
“我隗粲予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先吉妃娘娘那份情,前头帮临波公主退却远嫁和亲事,我当自己已经还清了。
“阮先生本事大,他的人情,某一日说一声让我做什么,我做了就是。但让我非要卖身给他,由着他主宰我的人生,这种事,我这人自私,我不做。
“与沈府的缘分起始于小太爷。不是他每年冬天那一车的东西,我大约也活不到如今。
“但净之小姐不同。
“跟着净之小姐做事,我觉得高兴,痛快,也欢喜。她做的事,都是我也想做的事。若用一句宾主相得,怕不是说我与侍郎您,而是我与净之小姐。
“翼王那里,阮先生要帮,他自己去帮。他手里有钱,有人,有各样的手段。多一个我,不过多一个吃闲饭的而已。所以,翼王的事,我既不想管,也无所谓非要知道。他只要没沦落到需要我出马救他的性命,我都不会伸手。
“净之小姐跟我说过了,她当我是先生。那是我隗粲予的荣幸。我自然会一心一意当她是学生。
“万一有朝一日,我是说万一,沈家跟翼王殿下有了冲突,我只求侍郎能许我当面辞行,孤身离开,便好。”
哦?
隗先生竟然已经被女儿折服了?
而且,还郑重地用了女儿自己给自己起的表字?
沈信言的唇角露了一丝骄傲的笑容出来,伸手道:“既然你是净之的先生,这一要求,还是跟你自己的学生提吧。我么,无不答允。”
直起身来的隗粲予感慨万千,忍不住嘴一秃噜,说了一句话,吓得沈信言出了一身冷汗:“倘若净之小姐是个男儿身,我都想辅佐她去争天下了!”
“荒唐!”沈信言罕见地正颜厉色。
隗粲予落荒而逃。
……
……
翌日晚间,沈府摆宴,给施弥一家践行。
沈讷挨着韦老夫人坐,一边给老人家布菜,一边拿帕子往脸上擦。
众女眷都轻声劝慰,不外“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年回京述职不就又见着了”“看孩子们笑话”等语。
韦老夫人哪里撑得住?搂住了沈讷垂泪道:“好孩子,都是我对不住你。当年就该把你留在近一些的地方。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苦撑苦熬……”
沈讷哭着摇头:“母亲不要这样说。是我求仁得仁。还亏得母亲和大兄成全。”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旁边沈谧也不知怎么劝,众人都只得陪着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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