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桂苦不堪言,接旨便要入宫,却又被寿春宫拒见。翌日再去,再拒。
甲申奔出来悄声提点了他几句。
邵桂明白过来,又怒又惧,索性拨马回家,先把邵舜华亲自看着打了一顿。又喝命彭氏立即捧了礼物去沈家道歉。然后自己换了常服,去了户部堵住沈信言,当着六部官员长揖赔礼:“先前小女不懂事,在芙蓉园对令爱行那等恶毒事。皇后娘娘下旨斥责了。她仍不思悔改,这回又寻衅令爱,又被太后责罚。这实在是我姓邵的不会教女儿。还请沈侍郎海涵。”
沈信言吓了一跳,手里抱着的一摞折子稀里哗啦洒了一地,顾不上捡,作揖不迭:“我的个天老爷!邰国公您别信口开河好不好?什么叫姓邵的不会教女儿?!中宫皇后娘娘是您个当兄长的能这样诋毁的吗?这个锅我姓沈的可不背!我们家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也不必您道歉!邰国公请转致令爱等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就是天恩了!”
说完,长袖遮面,道一声“借过”,疾步躲了。
另有旁边的皂吏们上前捡了那些奏折文书,绕开邵桂,送还给沈信言去不提。
邵桂被沈信言这一段话说傻在当场,半晌一跺脚:“我不是那个意思!”
被架空闲置的蒲备揣着手在旁边看热闹,呵呵地笑:“那您说那些没用的干嘛?别说沈侍郎那个七窍玲珑心了,就我们这些旁观的,谁不认为您就是那个意思?您怨怼您家妹子,回家去跟您夫人暗地里嘀咕,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个,您到底是想干嘛?跟皇后娘娘划清界限,还是跟太子爷划清界限呀?”
六部的人哄然大笑。
邵桂张口结舌,羞得满面通红,赶紧也跑了。
沈信言觑着他走了,才出来,走去跟蒲备抱怨:“也就是您替我说句公道话。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翼王闹赐衣案时我正在老家焦头烂额;陛下要行新政我不过是个幌子;左藏案是太府寺的坑,如今把咱户部搁了进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已经进了夏天,蒲备又胖,早就一柄折扇不离手地扇,哈哈一笑:“能者多劳啊!我反正已经被摘了印,等着听参。也让你小子尝尝就累你一头驴的滋味儿!”
既然已经是注定丢官的下场,蒲备反而放开了心胸,说话做事再无顾忌。
沈信言哼了一声,夺了他的扇子自己也凉快片刻,道:“我在礼部三四年,难道不是了?人家竹翁才离开户部几天您就叫苦不迭?您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蒲备大笑着,却就不接他的话,狠狠地噎了一句:“你活该!”
摇摇晃晃地又去隔壁吃西瓜、饮冰酪去了。
太府寺正卿、少卿,户部尚书、原户部侍郎,这几位如今都在等着听参。
可偏偏建明帝忽然又不着急了,而是命刑部和大理寺:“查扎实了。让朕知道你们找替罪羊顶包,朕直接把两司一锅端!”
御史台上蹿下跳,天天都有猛料爆出来……
沈信言坐在公廨里,慢慢地挥着扇子,眯眼看向近午的太阳,心想:这热浪灼人的天气,可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