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妃若有所思,她嘴上虽然怪罪徐槿楹,但也知道徐槿楹没那么大的本事影响郡王府的风水,莫非真的是什么邪物?
连太医都只能保守治疗,静待奇迹,病急乱投医的常太妃沉吟片刻,“好,你去把人请进来,若算得准,我重重有赏。”
“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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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秦渤的伤势依旧没有起色,常太妃却越发变本加厉地折磨徐槿楹。
徐槿楹每日生活在婆母的苛责和痛骂中痛苦至极,她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原本尊贵优雅的太妃,口中居然能说出那样恶毒粗俗的脏话?恐怕连最下贱的泼妇都说不出那样不堪入耳的话来。
连日的辛劳让徐槿楹精神恍惚,今日好不容易借着买药材的空挡出来透口气,她实在不想回那个压抑沉闷而又阴森可怕的郡王府了。
“昭郡王妃。”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徐槿楹下意识抬头。
一道明艳丽色让她眼前一亮,绯儿坐在二楼的窗台上,但见她身穿玫红如意裙,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娇艳欲滴的凤凰血玉手镯,整个人光彩照人,艳绝夺目。
乔弈绯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示意道:“上来坐坐?”
鬼使神差地,徐槿楹竟然进了酒楼,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二楼。
偌大的二楼空无一人,乔弈绯坐在窗边,姿态悠闲,两条腿晃晃悠悠,见徐槿楹上来了,冲她嫣然一笑。
阳光般温暖治愈的笑容让徐槿楹刹那间泪如泉涌,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快乐无边。
可是,嫁人之后,她生活里便多了数不清的各种烦恼,丈夫,婆母,子嗣,妾室,一样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也不记得自己何时曾有过这样真心而愉悦的笑容?
徐槿楹很快低下头去,假装被风沙迷住眼睛,柔声道:“绯儿,你坐在窗边,很危险的,快过来。”
乔弈绯故作不知,利索地从窗台上跳下来,施施然朝徐槿楹走来,如骄阳下的烈烈绽放的花朵,生机勃勃,光芒四射。
徐槿楹眼底快速划过一道羡慕,她很少在豪门千金里看到如此鲜艳蓬勃的姿态,她们固然美,固然雅,固然静,固然柔,却独独少了一种绯儿身上与生俱来的野性。
那种饱含着旺盛生命力的天然野性,从未被压抑被束缚的骄傲与恣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就是这种散发着致命魅力的野性,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徐槿楹发现自己有些失神了。
连女子都如此喜欢的美,秦渤对绯儿生出非分之想,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郡王妃,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乔弈绯一边给徐槿楹倒酒,一边寒暄道。
徐槿楹的笑容透着掩藏不住的疲惫,“出来买些东西,想不到会巧遇绯儿?”
怎么可能是巧遇?是我知道你出府,特意在这里等你啊,乔弈绯心道,“对了,郡王和太妃如何了?”
徐槿楹手一顿,望着眼前波光荡漾散发着香气的酒,陷入沉思。
徐家不允许饮酒,更不要说女子了,她从来都没有饮过酒,可是,眼前这杯酒,对她来说忽然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乔弈绯见状轻笑道:“郡王妃不必担心,这是清酒,温润得很,最适合女子饮用。”
徐槿楹不再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入喉,从未体验过的刺激让她差点辣出了眼泪,口中却道:“好酒。”
乔弈绯笑道:“请郡王妃喝的,自然是好酒,再来一杯。”
徐槿楹又是一杯下肚,才觉得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觉淡了下去,终日隐忍克制,贤良勤恳,不敢做错一件事,不敢踏错一步路,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
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迎合每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徐槿楹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眼神染上些许迷离,望着对面嫣然百媚的脸庞,恍惚道:“绯儿,你到底是谁?”
乔弈绯浅浅笑,“我是铖王殿下的侍女,你一直知道的。”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徐槿楹这么有分寸的人,对方不想说,她不会刨根问底。
无论她在昭郡王府的处境多么艰难,她从来没向任何人抱怨过一句,尤其是娘家人,但此时此刻,在清酒的作用下,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委屈终于爆发了。
“生不出孩子,是我的错吗?她让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无论有多难喝,我都会咬牙喝下去,还要我怎么办?秦渤摔成重伤,是我要他去那里的,还是我推得他?为什么全是我的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太多的心酸和痛苦,她不能对任何说,不能给任何人添麻烦,可她也是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她又喝了一杯,让辛辣淹没唇舌,“但凡有不顺,便将罪名安在我的头上,不贤,不孝,无子,善妒,在她嘴里,我的罪恶简直罄竹难书。”徐槿楹苦笑,“可当初她不是这么说的。”
乔弈绯望着痛苦不堪的她,语调淡淡,“他们一直如此,自私自利,刻薄寡恩,你对他们有用处,自然是万般好,一旦他们觉得你没用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若是以前,别人这样非议郡王府,徐槿楹会很生气,她会极力去维护婆家的脸面,现在却觉得什么脸面什么尊严,简直可笑至极,自嘲道:“你说得对,她一直都是这种人,自私,虚伪,凉薄,恶毒,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光鲜的工具罢了,亏我以前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爱重我。”
你若是知道她对你做的事,只怕你会对她更加恨之入骨,乔弈绯心道。
“以前总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借酒浇愁,今日算是明白了,酒真是好东西,我终于不用一直当好妻子,好儿媳了。”徐槿楹摇头,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乔弈绯眸光一扬,厌恶道:“秦渤寡廉鲜耻,下流好色,常太妃欲壑难填,唯利是图,这对母子也真是绝配了。”
徐槿楹越发苦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婆母,一个是我的丈夫,哪怕郡王府烂透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这辈子都只能注定和这两人纠缠不清了。”
乔弈绯静静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烂透了的郡王府?”
徐槿楹浑身一震,脑子瞬间清醒起来,“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和离?”乔弈绯一字一顿道,特别在和离二字上面加重了声音。
徐槿楹不敢置信地望着绯儿明亮的眼神,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定定不动。
乔弈绯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这话对被严格家规管教出来的徐槿楹来说,是多么的离经叛道?
就像一个人常年生活在井底,眼中只有头顶那一方天,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天下之大,浩瀚无边,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当然还有怀疑。
这也是她今天找徐槿楹的目的,徐槿楹已经走入了死胡同,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好一会儿,徐槿楹才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断然道:“不可能。”
她的反应完全在乔弈绯意料之中,对于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和离是一条披荆斩棘血淋淋的道路,或许并不比死好多少,不指望徐槿楹一下子接受,只想在她脑海里植下一个希望的种子而已。
望着绯儿平静的神色,徐槿楹立即反应过来,怒道:“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她的盛怒,乔弈绯波澜不惊,“昭郡王妃,自你我相识以来,我可曾害过你?”
徐槿楹抿紧下唇,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乔弈绯嗤笑一声,“你更不要认为我劝你和离,是因为我对秦渤有所图,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他那种货色,给我提鞋我都嫌脏,更何况,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我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值,这种内里烂透了的渣男,你就是倒贴我一百万两,我也不要。”
说这话的绯儿眸色清亮,坦坦荡荡,直视徐槿楹,让徐槿楹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面色赧然,“对不起,可你曾经的确和他…”
“我不否认。”乔弈绯面不改色,“我接近秦渤的确有所图,但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原因,我心爱的男人,必定是芝兰玉树,如清风朗月的湛湛君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峰不自觉染上春风般的柔意,徐槿楹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绯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放下了绯儿的成见,徐槿楹又无力地坐了回去,摇摇头,“不可能的。”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一切的不可能,皆为可能,只看你肯不肯。”乔弈绯别有深意道,“或者说,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