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槿楹的声音,常太妃骤然止住哭泣,一双眼睛如利剑般射向她,劈头盖脸质问道:“我问你,渤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山崖跌落?”
徐槿楹本就受了不小的打击,却强忍难过安慰婆母,可是婆母一来就兴师问罪,让她觉得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晃,摇摇欲坠,镇国公府夫人急忙扶住她,惊叫道:“阿槿?”
常太妃一来就咄咄逼人,对阿槿怒目相视,让太夫人心里很不舒服,但念在情有可原,并未过多苛责。
可是,常太妃却对徐槿楹满腔怨气,怒斥道:“你是怎么伺候他的?”
“太妃。”太夫人蹙眉,敛去内心不满,温声道:“这事怪不得阿槿,前日昭郡王突发奇想说要独自夜游,不让人打扰,山湿路滑,不慎踩了空,这纯粹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意外?”常太妃遭遇重击,尤其是看到人事不省的渤儿,她心痛如绞,声音又尖又厉,眼神阴鸷如枭,“明知道山湿路滑,还让他一个人出去?还不让人随侍左右,你们存的什么心?”
徐槿楹脸色更白了,一贯的温顺隐忍让她习惯把所有委屈藏在心底,小声道:“母妃,是我考虑不周。”
“渤儿伤得这么重,你一个考虑不周就可以一笔带过吗?”常太妃厉声道:“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渤儿年轻,你要多规劝,多督促,如今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常太妃!”太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她体谅常太妃心痛秦渤,多番忍让,不予计较,却不想常太妃得寸进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阿槿身上。
当着娘家人的面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教训阿槿,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阿槿呢?她作为阿槿的祖母,断然没有看着孙女被人欺负却不撑腰的道理?
“昭郡王不是三岁孩子,他要一个人出去,阿槿还能拿着绳子捆住他不成?”太夫人声调不高,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况且,教导他,敦促他,是当母亲的责任,而不是当妻子的责任。”
太夫人的维护让徐槿楹喉头发酸,同样的场面,在郡王府经历过无数次,只要秦渤有什么不对,只要秦渤犯了什么错,母妃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怪到自己身上来,可秦渤是个孩子吗?秦渤会听她的吗?为什么都要怪到她头上来?
但恪守的孝道让她不敢说母妃的半句不是,更不能顶撞婆母,可内心积累的委屈早已波澜壮阔。
常太妃一愣,这番早已经说得顺口的话,训徐槿楹也训得习惯了,可今日太夫人在场,让她不得不有所收敛。
她对德高望重的太夫人终究有所忌惮,气势低了下去,“看到渤儿伤成这样,我身为母妃,肝肠寸断,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太夫人见谅。”
太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并没有追究,叹了口气,“昭郡王突遭横祸,我们都很痛心,阿槿也是伤心欲绝,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若不是在镇国公府的地盘上,悲痛欲绝的常太妃一定会把徐槿楹骂个狗血淋头。
若不是她没事找事,跑到北郊温泉庄子来疗养,好端端的又不中用晕倒了,自己就不会碍于面子让渤儿来看望她,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惨剧发生了。
一切都是徐槿楹的错,常太妃几乎目龇欲咧,尖锐的嗓音十分刺耳,“会不会有人故意要害渤儿?”
镇国公夫人皱眉解释道:“事发之后,我已派人反复查过了,那地方偶有山泉流过,确有些不起眼的青苔,郡王许是没看清楚,滑了下去,的的确确是个意外。”
“意外?”常太妃咬牙切齿,但碍于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在场,她再大的火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朝徐槿楹发,“真的是意外吗?深更半夜的,渤儿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镇国公夫人虽觉得常太妃不可理喻,但遭遇重击的人,一时失了理智,往往非要找到一个替罪羔羊,以便于把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朝这个替罪羔羊发泄过去,缓解内心的痛苦,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轻声道:“郡王许是觉得无聊,想独自出去散散心也说不定。”
常太妃一张原本就有些尖刻的脸此时显得怨毒而刻薄,“康太医,渤儿现在怎么样?”
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康厚德见自己被点名了,忙道:“北郊地处偏僻,缺医少药,于郡王伤势不利,还是尽快带郡王回京城治伤要紧。”
常太妃声音变得越发尖锐,“快,快备车,我要带渤儿回京,找太医会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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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恶人自有天收。”乔弈绯望着山泉间的潺潺流水,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秦渤居然摔伤了脑子,这下可好了,还省得自己费心去想怎么堵他的嘴了?
“就是。”瑶环恨恨道:“昭郡王厚颜无耻,卑鄙下流,这下自食恶果了吧。”
“你是怎么做的?”宋澜站在乔弈绯和瑶环的身后,看向秦渤跌落的地方。
乔弈绯冲他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有些事,宋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在秦渤的必经之路上,把小溪中用于垫脚的石头翻个面,常年泡在水中的反面又湿又滑,满脑子都是**的秦渤走得又快,自然准确无误地滑了下去,事后想要掩饰也极为简单,重新把石头翻回来就行了,一切完成得天衣无缝,任谁都查不出来。
宋澜回应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镇国公府,昭郡王府的人已经回京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当然,戏还没有唱完呢。”乔弈绯话里有话,“我做事一向喜欢有始有终。”
宋澜微愣,随即揶揄道:“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不是你的敌人。”
乔弈绯大笑,“我也觉得很庆幸,我相信你,就像相信他一样。”
宋澜笑而不语,乔弈绯说的他,指的自然是让自己唯一佩服的男人,铖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