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镇南心下一惊,却见长廊后走出两名俊秀倜傥的人物,赫然是铖王秦湛和七殿下秦淳。
今上虽然皇子众多,但这两位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非同一般。
铖王虽年轻,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尤其是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让陆镇南眸瞳变深,“原来是二位殿下?”
陆镇南和秦湛目光交汇时,火花四射,他每次见到铖王,都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忌惮,觉得这位可比太子更难以捉摸和深不可测。
秦淳恰好听到了陆镇南和乔弈绯刚才的对话,不由得暗叹,不知乔弈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仗着有二皇兄撑腰,所以敢当面怼大名鼎鼎的广德侯?
乔弈绯见秦湛到来,心下一喜,快速闪到他身后,嗓音甜甜,“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陆镇南见状,双眼微微眯起,阴阳怪气道:“本侯听说铖王身边有个大美人,今日一见,风采尤甚传闻。”
明明是赞美的话,但从陆镇南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乔弈绯浑身起鸡皮疙瘩,再想起此人向刘家提出要自己和唐衡知再结亲的事,心想他管得真宽,怎么不去做媒婆?当即反唇相讥,“早听闻侯爷有识人之明,今日一见,果然尤甚传闻。”
秦淳忍俊不禁,陆镇南目光不善地盯着铖王身后的乔弈绯,这小丫头不仅美貌惊人,而且还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难怪能入得了铖王法眼,同时也让韶华郡主忌惮?
秦湛面无表情,淡淡道:“侯爷最近倒是很清闲,都有空教人礼仪了?”
这般明目张胆地袒护,让乔弈绯心甜如蜜,再看秦湛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恋慕和欢喜,她喜欢这种被他维护的感觉,更享受躲在他身后的感觉。
秦淳倒不意外,同样护短的一幕,他在凤仪宫已经见识过了,今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看来他猜的没错,乔弈绯在二皇兄心中的分量不一般,否则,像二皇兄这样冷血冷情的人,怎么可能去维护一个女人?
陆镇南眸色幽深,想起军营里还有一大摊子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破事,便觉得脑壳痛,也无心欣赏乔弈绯的美貌了。
而且,他很清楚,对男人来说,权力才是重中之重,手中握有权力,女人便是战利品和附属品,如果搞错了顺序,拿捏错了分寸,往往会死得很惨。
他知道这种场合自己讨不了好去,便干脆道:“二位殿下好兴致,本候不打扰了,告辞。”
乔弈绯忽然从秦湛身后探出头来,高喊道:“侯爷,你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陆镇南狐疑地望着乔弈绯。
乔弈绯正色道:“你刚才说尊卑有别,你虽然贵为侯爷,但两位殿下是天家之子,君臣有别,你应该给他们下跪行礼才对啊。”
“你…”陆镇南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心头怒火急速攀升。
乔弈绯眨眨眼睛,“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陆镇南脸色铁青,他是一品军候,见了皇子只需行个礼就行,但今天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连行礼都没有行礼,就这么一个小疏忽,就被乔弈绯揪住了小尾巴。
秦淳强忍住笑,乔弈绯果然是不吃亏的性子,睚眦必报,以牙还牙,还能让广德候自打嘴巴。
见陆镇南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神色尴尬,乔弈绯又道:“两位殿下是身份尊贵的天家之子,侯爷却拒不行礼,莫非是仗着手握五万兵马,便无视天家威严,无视皇上威严?”
这话说得实在太诛心了,陆镇南脸色大变,心下大急,再看铖王丝毫没有阻止乔弈绯胡说八道的意思,七殿下更是似笑非笑,忙道:“两位殿下明鉴,本候绝没有任何对皇上不敬的意思,本候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乔弈绯露出揶揄的笑容,“不管是皇上,还是两位殿下,都需要看到你的实际行动才行啊。”
陆镇南心头怒意交织,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把自己逼到这等境地,难道非要他下跪才能表忠心?
见广德候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秦淳终于开口,“乔姑娘说得不错,不过侯爷镇守京畿,劳苦功高,今日又是定国公六十大寿的好日子,这跪拜就免了吧,二皇兄意下如何?”
他并不是惧怕陆镇南,而是不想在外祖父六十大寿的时候闹出不愉快。
秦湛不置可否,只“嗯”了一声,广德侯逃过一劫,还得感谢七殿下高抬贵手,心头憋屈不已,不得不冲二人弯腰行大礼,“多谢二位殿下,告辞。”
同秦湛和定国公府的疏离冷淡不同,秦淳和定国公府的关系十分密切,对这里也格外熟悉,毛遂自荐当向导,“时辰还早,二皇兄,乔姑娘,我带你们到处走走。”
不远处的韶华郡主看到这一幕,恨恨地咬住下唇,一为秦湛对乔弈绯的护短,二为陆镇南这个废物居然能被乔弈绯拿捏住,实在没用。
定国公六十寿宴,开了八间宴客厅,每间宴会厅都摆了数目不等的席面,严格按照宾客的身份和人数安排座位。
因事务众多,大小管事忙得脚不沾地,连内务府都专门派内侍前来协助。
一管事在安排乔弈绯的座位的时候遇到了麻烦,根据宾客记录,她是跟着铖王入府的,但具体身份不详,他又不敢细问。
单独一位姑娘,往高了排不行,往低了排更不行,毕竟是铖王带过来的人,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有人来帮他了,宋澜主动道:“这位乔姑娘是我表妹,就排在宋家的位置吧。”
管事大喜过望,“好的,宋公子。”
宋澜不愧是户部尚书之子,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本事连自己都望尘莫及,乔弈绯嫣然一笑,揶揄道:“多谢表哥。”
宋澜意味深长道:“这一声表哥我可担不起。”
说完,他示意乔弈绯和他一起来到宋夫人面前,神色自然,“这是乔弈绯姑娘,还请母亲看顾一二。”
宋夫人慈眉善目,温和秀雅,虽贵为尚书夫人,却全然没有许多官家夫人的趾高气扬和不可一世,见乔弈绯眉目如画,明艳灵动,并不似传闻中那样庸俗不堪,当即笑着应允,“好,乔姑娘,坐到我身边来。”
乔弈绯的出色引起了不少夫人的兴趣,纷纷向宋夫人打听她的身份,宋夫人坦然介绍,“这是我表侄女,来,绯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兵部左侍郎府上的朱夫人。”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的乔弈绯没有丝毫拘谨,反落落大方,游刃有余,不少夫人见她仪态大方,容貌出众,如出水芙蓉,便暗中向宋夫人打听她可有婚配,宋夫人却只笑不语。
这一幕,让韶华郡主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据她所知,宋澜和秦湛走得很近,莫非这又是秦湛的意思?
若无秦湛授意,身份低贱的乔弈绯如何能在众高官命妇云集的场合出入?
秦湛啊秦湛,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桌上再精美的菜肴也激不起韶华郡主的胃口,她嘴角含着一抹冷笑,这些对乔弈绯动了心思的夫人们,若是知道她不过是退过婚的商家女,一个个必定作鸟兽散。
现在有多热情,届时就有多厌恶,韶华郡主唇边冷意加深,就看看乔弈绯这副贵女的假面具还能伪装多久?
女宾们在内院不平静,前院的男宾们更不平静,正在觥筹交错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通报,“恩国公到。”
恩国公?许多人心生疑惑,谁不知道恩国公是太子的舅舅?定国公寿宴不可能给他送帖子,他来干什么?
秦淳皱了皱眉,微侧身体,附在二皇兄耳边小声道:“只怕是听说你来贺寿,他坐不住了,终日上蹿下跳,惹得人烦。”
秦湛波澜不惊地持着酒杯,淡然道:“那就如他所愿。”
很快,恩国公就到了正厅,老远就拱手作揖,“定国公爷大喜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来贺寿的,头发花白的定国公虽意外,但还是热情道:“恩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恩国公吩咐下人把贺礼抬上来,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恩国公客气了,请上座。”
恩国公的底细,定国公一清二楚,祖上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因生了个容貌出挑的女儿,被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看中,纳入府中。
后来皇上登基,章家女诞下皇长子,一路开挂晋升为一品贵妃,作为贵妃娘家的章家也鸡犬升天,秦洵被册封为太子之后,章安柱被晋升为恩国公,虽只是二等国公,但也跻身勋贵的行列了。
章家发迹之后,觉得祖上曾操卑贱行业令人不齿,便百般掩饰,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章家是书香门第,祖上读书人辈出,别人忌惮其权势,也不敢揭穿,所以旁人对其底细知之甚少。
恩国公头脑活络,极善钻营,也善于笼络人心,秦洵能登上太子之位,他功不可没,所以秦洵对他极为仰仗,也极为看重,视为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