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答应让李琦兰入府,反正多少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小妾,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而已,衡知娶正妻,婆母有权利做主,但纳妾完全可以由自己这个母亲说了算。
何况,她是真的快被融融给折磨疯了,给李琦兰一个妾室的名分,就可以治好融融的脸,这笔买卖还是相当划算的。
不过,唐夫人还是留了一手,板起脸肃声道:“我可以同意她入府,但务必治好融融的脸,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若治不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但得到母亲的首肯的唐衡知欣喜若狂,根本没留意后面的威胁,“多谢母亲。”
看到融融康复的希望,总算让唐夫人的心情好了些,但一想到衡知的婚事,她就犯了难,陈家这次彻底没了指望,让她对无事生非的唐翎心生埋怨,若不是唐翎又搞出广德侯的事,现在已经顺利和陈家结亲了。
王嬷嬷在一旁宽慰道:“夫人不必忧心,就算没有了陈家,必定还有别家,公子如此出色,还怕挑不到好亲家?”
唐夫人长叹一声,“儿女都是债,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衡知纳妾的事,你去准备吧,越简单越低调越好。”
“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王嬷嬷会意,夫人答应李琦兰,只是因为想借她的手治好小姐,给她点甜头,让她更卖力,并不想大肆张扬影响公子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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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唐夫人随便挑了个日子,让王嬷嬷去接李琦兰。
大户人家哪怕是纳妾也是有规矩的,虽不用像娶正妻那般三媒六聘,礼仪繁琐,但也要拜请媒人上门,聘礼嫁妆皆不能少,但唐夫人一切从简,连媒人都省了,聘礼更是简单得不像话,一顶轿子就把李琦兰抬进了唐府。
随意程度简直跟买个下人好不了太多,唐夫人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一则李琦兰没有娘家,根本不担心有娘家来闹,可以随意拿捏,二来也是让唐家下人看清楚,虽然李琦兰是公子的妾,但比通房丫头好不了太多,不用太看重,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影响公子的婚事。
李琦兰坐在轿子里,眼神却阴鸷得吓人,入府仪式寒酸到寒碜,和想象中自己出嫁之时的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全然不同。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连个喜娘都没请,更没有任何祝福的话语,她手指头紧得发白,胸口怒意弥漫,唐家对自己如此轻慢,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唐衡知虽然对母亲如此敷衍颇有微词,但至少兰儿终于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外了,他也放心不少,匆忙上前迎接花轿,将人接下来,“兰儿,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李琦兰身穿粉红色嫁衣,头上挽着一支金灿灿的发簪,脸上画着浓淡相宜的妆,双颊晕红,一双眼眸暗含秋波,又是娇羞,又是欢喜。
看到这样的兰儿,唐衡知又是欣喜,又是愧疚,虽然兰儿成功嫁给了他,但婚礼如此寒酸,让他觉得很对不起她,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起誓道:“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李琦兰笑中带泪,含情脉脉,这是她人生新的启程,只是开始,远不是结束,她神色温柔却坚定,“衡知哥哥,我相信你。”
唐家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纳妾仪式就在唐家的遮遮掩掩中过去了,乔弈绯得知消息的时候,冷笑一声,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李琦兰的目的果然是嫁入唐家。
瑶环讥讽道:“说是纳妾,跟买个丫头也没什么区别,真是活该。”
“你可不要低估她。”乔弈绯嗤笑,“她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让贪婪势利的唐家同意她入门,可见手段了得,你以为她到了唐家之后,就会安分守己做个可有可无的小妾吗?”
瑶环一想到李琦兰就意难平,愤然道:“她害小姐还害得不够吗?这样的女人,无论嫁到哪家去,都能祸害一家子。”
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姐宁愿背黑锅也不反击,反而任由李琦兰如愿以偿,原来是打定了主意恶人自有恶人磨,唐家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最适合李琦兰这样的人,现在李琦兰入了唐家,双方狗咬狗一定咬得很欢,想想都觉得痛快。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送宅子给唐家?”乔弈绯挑眉,“现在明白了吧?”
“难道就是为了让唐家能够迎娶李琦兰?”瑶环不满道:“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京城的宅子多贵啊?”
“不大不大。”乔弈绯笑着解释道:“你别忘了,唐家早就成空壳子了,就凭唐敬那点俸禄,没有产业进项,养家糊口没问题,但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京城的宅子?他们没有住的地方,就不可能娶媳妇,我大方送宅子给唐家,表面上是帮他们,实际是为了帮李琦兰早日嫁进去,把唐家这一滩污水搅得更浑,让他们自食恶果。”
瑶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鼓掌,“亏唐家人还沾沾自喜,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乔弈绯笑吟吟道:“李琦兰心计深沉,唐家哭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不过好歹也和她做了十年的姐妹,如今她夙愿得偿,我得有所表示,你替我备份礼物送过去。”
虽然不愿意在李琦兰身上浪费半文钱,但一想到能再次羞辱她,瑶环便没了心理负担,欢快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兴冲冲出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的石狮子后面似乎趴着一个人,好奇地走过去瞧,却见那人背对着自己,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你是谁?”
听到声音,那人转过头来,把瑶环吓了一大跳,竟是刘珊?
刘珊衣服脏兮兮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破了,裙摆成了一条一条,头发凌乱,满脸灰尘,狼狈不堪,只有两只大眼睛在见到瑶环的时候,陡然变得明亮异常。
瑶环惊讶过后,没好气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刘珊脸色蜡黄,嘴唇上干得发白,已经起了皮,舔了舔嘴唇,小声道:“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瑶环又是厌烦又是诧异,“刘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给你吃的吧?”
“我是逃出来的。”刘珊如惊弓之鸟左看右看,身子缩得更厉害,“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求你可怜可怜我。”
“你找来我们家什么?”瑶环一点都不愿意和刘家扯上关系,板起脸道:“我警告你,小姐好心救了你,你可不要连累我们,农夫和蛇的故事知道吧,你可别当那条蛇,赶紧走,你给我们惹的麻烦还不够吗?”
被瑶环一通训斥,又累又饿的刘珊再也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把瑶环吓得不轻,“你别吓我啊?”
刘珊晕倒在乔府门前,瑶环心烦意乱,虽然乔氏崇尚行善积德,可刘家那个烂泥坑,谁沾谁倒霉,她急得满头大汗,大叫道:“你要晕也要去别的地方晕,别害我们啊。”
她火速去禀告小姐,乔弈绯倒没纠结,总不能让人死在门前吧,直接把人抬了进来,又命人去请大夫,忙活了好一阵子,刘珊才幽幽醒转过来。
瑶环见她醒了,憋着火气端了一碗粥送来,“大夫说你是饿的,快吃吧。”
刘珊腹中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着后壁,挣扎着爬起来,声若蚊嘤,“谢谢。”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况且是一碗散发着清香的小米粥,刘珊狼吞虎咽,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刘珊吃完粥,恢复了一点力气,发现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已经换成了一件华丽的裙子,眼眶顿时红了,“多谢姑娘。”
“我叫瑶环,是我家小姐的贴身奴婢。”瑶环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虎着脸道:“你是不是见我家小姐人美心善,就想着赖上我家小姐?”
刘珊被瑶环三言两语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说两句你就哭,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瑶环生起气来口不择言,“无缘无故惹上一身麻烦,我们还没处伸冤呢?”
“好了。”乔弈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穿一件橘红色凤仙裙,说不出的明艳动人,道不尽的美目盼兮,身后绿树成荫,骄阳似火,却也不及她的光芒万丈。
刘珊见了乔弈绯,挣扎着下床,“多谢乔姑娘援手之恩,刘珊感激涕零。”
瑶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说话,乔弈绯伸手扶住她,握住她细细的手腕,短短时日,又瘦了一大圈,原本瘦小的脸眼眶深陷下去,颧骨都凸了出来,蹙眉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刘珊哽咽许久才把事情说清楚,那日跳河寻死未果之后,唐翎带她回了府,派人昼夜不停地看着她,说就是死也必须死在广德侯府,否则不给她收尸。
刘珊万念俱灰,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布,而且,看守她的嬷嬷就是那日陪她采买的嬷嬷,两嬷嬷恨极了她,现在逮到了机会,想尽办法虐待报复她。
夫人明明知道,却不闻不问,放任两嬷嬷作践自己,刘珊知道夫人是故意的,自己求助无门,在刘家过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噩梦般的日子。
后来听说广德侯又反悔了,唐翎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把所有的不如意全都发泄在她身上,冲到她房里抓起棍子就是一顿暴打,打累了还不解气,让嬷嬷继续打。
虽然广德侯巴结不上了,但唐翎不死心,又到处打听哪家有权有势的权贵要纳妾或者填房的?
刘珊没想到这样逆来顺受,却还是被夫人百般作践,知道再待下去必定死路一条,便在某天深夜趁两个嬷嬷睡熟,偷偷打开门锁,翻墙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