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死我了!”冯子唐一脚将服侍的小妾踹出去老远,怒道:“没轻没重吗?”
自从被宋澜踹了两脚,他一直腹痛如绞,看了好几个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说休养休养就好了,可休养了好几天,还是浑身不痛快,他不敢把火气撒到宋澜身上,只对乔弈绯恨得咬牙启齿,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噤若寒蝉,这几天,少爷就跟吃了炸药一样,随时爆炸,身边的人都苦不堪言,他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少爷,今天又有两个布商喊着要退…”
“滚!”冯子唐愤怒地一脚踹在他身上,嚷嚷道:“退退退,也不看本少爷是谁?老子的姑姑是恩国公夫人,老子是太子的表弟,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给老子找麻烦?”
他踹了小厮还不解气,恨不得把眼前的东西都砸成齑粉,又一脚踢翻了小茶几。
二十多万两的赔偿虽巨大,但也并不至于会让绾青丝赔得底朝天,到达破产的程度,冯子唐之所以暴跳如雷,是因为自经商以来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尤其是栽在一个臭丫头手上。
发了一通火之后,他不耐烦道:“湖州张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小厮大气都不敢出,支支吾吾道:“张家的人已经搬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一时还没有消息。”
冯子唐又砸了一个花瓶,咬牙骂道:“果然是那个臭娘们。”
至此,他有些明白,只怕这秘方虽是真的,但另有玄机,乔弈绯并没有告诉他。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冷,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整件事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局,等着自己往下跳,之前散乱零碎的事件,现在被一根线串了起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乔弈绯耍阴谋诡计得到了秘方,然后给自己设局,一举让自己损失二十多万两,这还不算人工,货运和仓库的费用,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想明白这一点,冯子唐恶狠狠吐出一句话,“乔弈绯,你胆敢耍我?”
小厮疑惑不解,“那她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啊?”
“废物。”冯子唐怒骂,“你懂什么?看来她早就料到了我会去抢夺秘方,既然已经料到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偷偷誊抄一份?”
“少爷英明。”小厮忙道。
以往,冯子唐最喜欢听恭维的话,可今天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心头火起,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怒气冲冲道:“用秘方坑了本少爷三万两银子,又害我损失几十万两,这笔账可不能这么算了,走,去恩国公府。”
———
恩国公府。
恩国公夫人望着跪在下面的冯子唐,慢条斯理道:“什么事闹成这样?”
她原本从没将这个庶出的侄儿放在眼里,但不想自冯子唐开始经商之后,倒是越来越懂得做人,隔三差五就送一些好东西过来孝敬她。
恩国公夫人虽不缺好东西,但这份心意她很是受用,对他的态度也日渐改观。
冯子唐哭丧着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姑母,这次你一定要为侄儿做主啊。”
恩国公夫人虽然爱钱,但从骨子里鄙夷行商坐贾,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做生意的,惯了坑蒙拐骗的手段,这等小事何须我替你出头?去京兆府找韩秋河,直接封了她的店不就行了?”
她语气傲慢,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自从小姑章贵妃的儿子被封了太子之后,章府也顺理成章晋升恩国公,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将来太子登基,恩国公府必定更加锦上添花,烈火烹油。
冯子唐苦着脸道:“姑母,你有所不知,那姓乔的丫头巴结上了宋家公子宋澜。”
这时,外面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国公爷回来了。”
冯子唐大喜,没想到这一次还能见到姑父,忙道:“侄儿参见姑父。”
恩国公快五十的年纪,早就发福了,神色倨傲,慢悠悠地走进来,“嗯”了一声,不冷不热道:“子唐来了?”
恩国公夫人忙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恩国公本来是不在意这些生意人之间鸡毛蒜皮的纠纷的,但没想到牵扯到了宋家?
恩国公府不比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这类百年名门簪缨世家,后者祖上对朝廷皆有大功,经营多年,底蕴浓厚,根基稳固,是真正的功勋显贵,尤其是镇国公府,更是战功赫赫。
而恩国公之所以被封为国公,并无任何拿得出手的功劳,只因外甥被册封为太子,作为太子的舅舅,皇上顶着压力封了个荣辱称号,所以恩国公一方面得意洋洋,另一方面心里总有些发虚,恨不得赶紧立个大功,为自己正名,也希望章家将来能成为和镇国公府一样鼎盛的世家。
而且,当年立外甥为太子的过程,可谓惊心动魄,险象环生,最后外甥险胜,恩国公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只差一点,太子就是凤仪宫那位的儿子了,那恩国公府还会有今天的盛势吗?
恩国公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凤仪宫那位虽然现在还是皇后,但以后就不好说了,就算她能顺利熬到太子登基,但到时候宫里岂能容得下两位太后?
自己这步棋走得太对了,假以时日,恩国公府碾压定国公府,如日中天。
皇上素来不喜皇子结交外臣,所以很多事太子不便做,但恩国公可以,为了巩固太子势力,他四处活动多方拉拢朝中要员。
宋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地位至关重要,此人若能加入太子阵营,太子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但宋尚书对他的多番示好不是装傻,就是充愣,要么就是打哈哈,既不得罪他,也不答应他。
真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恩国公在心里骂了多次,但宋尚书是跟随皇上多年的老臣,深得皇上信任,他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听闻事情的经过,恩国公眯起眼睛,灼灼地望着冯子唐,“你说宋澜?”
“对,就是宋尚书的公子宋澜,乔弈绯利用美色勾引他,他为乔弈绯出头,还狠狠打了我一顿,到现在我肚子还疼得厉害呢。”冯子唐一脸委屈。
恩国公夫人知道他在夸大其词,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宋澜若参与进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冯子唐哭得惨兮兮的,“姑母,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次一染好九彩丹青,就立刻就给你送来了,侄儿对你一片孝心,全被乔弈绯给搞砸了。”
恩国公府因为平日送礼的人太多,九彩丹青的衣裳还没做完,所以还不知道见水褪色的事,见冯子唐哭得十分凄惨,恩国公夫人便道:“老爷,你要不想个办法,总不能让人欺负到子唐的头上?”
恩国公皱眉不语,本来不过是商家之间的纠纷,直接让京兆府的韩秋河去判了就行,何须惊动他?
况且,韩秋河只要不是脑子有坑,就明白该怎么做?但福瑞祥居然找上了宋澜为其出头,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恩国公夫人想当然地认为必定是乔弈绯勾引宋澜,鄙夷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家出来的女人就是不知廉耻,仗着有点姿色就四处勾搭男人。”
“姑母说的是。”冯子唐连连点头,“侄儿还听说,乔弈绯以前和宁城知府的儿子定过亲,后来便是因为不检点被退婚了,没想到她死性不改,这次居然勾搭上了宋澜?”
“还有这等事?”恩国公夫人闻言更是厌恶,皱起眉头,样子显得很尖刻,不屑道:“真是有伤风化。”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她眼前一亮,忽道:“老爷,我倒是有个主意。”
“夫人有话直说。”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恩国公夫人得意道:“宋公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时着了道也是难免的,宋尚书宋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宋公子被一个下贱无耻的狐狸精给迷住了,此时若是有人告知,宋家必然会对相告者感激不尽。
恩国公豁然开朗,连连称赞,“夫人果然高招。”
把这件事告知宋尚书,便是卖给了宋尚书一个人情,宋尚书嘴上不说,心里必然记着,以后遇到派系纷争的时候,就算不站在自己这边,最差也会保持中立。
京城贵公子们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搅和在一起,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有些被迷了心窍的,在外面玩还不够,偏要往府中带。
曾经有位姓鲁的公子,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家人强烈反对,非要娶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进府,不但最后搞得府中鸡飞狗跳,最后还连累鲁家丢了官,门庭败落,成了京城的笑话。
所以,家中有公子的,都对此类事情十分警惕,生怕年轻气盛的公子被居心叵测的下贱女人们引诱。
况且,乔弈绯手段如此了得,谁知道宋澜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鲁公子?
恩国公除了想要拉近和宋尚书的关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冯子唐每年都会孝敬他一大笔银子,如今绾青丝银子损失几十万两,相当于他自己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所以,他不可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