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石家庄是特别的冷,这时已到了春天。
在北方俗语里这叫做倒春寒,就像队长所说的春天来的了无痕迹。
一阵风刮来便突然冷了下来,一场雨袭来立马就到了夏天,就要开始穿单衣服了,石家庄的天气就是这个破样儿。
一个保安队不大不小,加队长刚刚好也才十二个人,稀奇的是我们这还算是一个中队。
队员们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只有为数几个不多是长期工,其他的包括我在内都是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趁着假期出来兼职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失业了会选择何种行业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似乎又很不明确。
求取文学上的职务又没有那种溢于言表的自信,
在一次次的求职打击下最终做出让步成为了一个商业人员。
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自己仍然是入不敷出,这些年的挣得钱都去哪儿了。
除了文学上徒有虚名外,生活依旧过得一塌糊涂,甚至还要向家里伸手要钱来应急。
这不符合我当初的初衷,大概在两年前我在心里给自己算了一笔账,我要在两年内实现月入万元,五年内要月入三万才可以支撑得起自己的生活和遥不可及的未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又让我原地踏步重新走上了当保安的生活。
当初在清华大学当保安时是无奈又很凄楚的选择,十八九的我初出茅庐,到北京没有任何一技之长,也没有文凭做敲门砖,能在着名学府当个保安都觉得是个天大的幸事。
大概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将近四年,我都不知是什么原因能支撑我这举步维艰的将近四年的半工半读生涯,或许是自己还很年轻吧!
利用那段时间的劳逸结合,一天当中有一半儿以上的时间是闲着的,我们是轮岗制,站一个小时休息一个小时,正好有很多时间用来看书学习和听讲座。
便利用业余时间阅读和报各种培训班儿外加学历考试,感觉阅历得到了很大丰富开阔了眼界,人也变得勤奋起来了。
将近四年的时间疏忽即过,如白驹过隙令人不可琢磨和把握。
在被动的过完这段心理极度不平衡的日子后终于觉得自己有一些本事便开始进入社会进行一番闯荡。
那年我二十三岁,今年我二十七岁,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进入一个农贸市场的保安队打临工,开始从头再来,体验和反思自己这几年的过往。
求知的欲望又一次从心底迸发了出来,这边也是一小时一休息,我拿起手中的电子书替代了当年拿血汗钱买的纸质书。
在这里认识了和我当年初当保安差不多年龄正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小丁小王小李,我笑着说:我们现在都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谁也不要看不起谁,来日方长,你们比我年轻,还有更多美丽的姑娘和有钱的丈母娘在等着你们,俗话说:少年壮志不言愁,青春就是资本。
我看好你们这年少能吃苦,脚踏实地的精神,以后你们毕业以后在职场上的成功机会都会很大,试想一下那个领导喜欢一个不肯努力付出的员工呢?除非是富二代,但我们不是,我们这辈子注定要靠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打江山。
他们都和当年苦大仇深的我很不相同,他们的心态看起来很好也很乐观,而且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切实可行的规划,有可能是看到我误入歧途的例子让他们很是惊讶吧!他们都说着:职业肯定要稳定的,哪怕挣得不多也行,最起码不用一年换好几份工作。
有一天我累的很早便睡下了,第二天问小丁:你不累吗?他笑哈哈的说:有啥累的?我都习惯了。
早已过了往常的复工日和开学日的我们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阻挡住了前进的步伐。
记得刚从晋州村子里面出来时就能见到村口堆了很多人,拉着横幅说防疫检查,我并无理会这么大的阵仗。
抱着侥幸心理想道:这不过是区域性的而已,暂住地还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是网络上谣言太多搞得人们都惊慌恐惧。
坐在母亲的摩托车后座上一路向南的往火车站出发去赶今天临近中午最早的一班火车返城。
在家里实在待的太闷了,尤其是平日里欠下的信用卡的逾期电话让我寝食不安,这个年纪我还没能真正的体验到生活艰苦,也没有遭遇过几次重大的灾难,都是今天挣明天花的月光族。
还在心里认可一句:挣的多花的自然就多的一句荒谬不堪的激励都市白领们使劲儿消费的经济学语言。
现在反思这句话,除了让人使劲儿的消费还能有什么大的作用。
犹还穿着在深冬季节穿的最厚的棉衣在初春的季节里还是感觉有些寒冷,到了三月份天气就该升温了,尤其是在摩托车的快速转停下迎着北风越发觉得寒冷入骨。
走进进站口时一个铁路男职工戴着口罩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盘问着我要去哪儿?有没有过武汉旅居史?家是哪里的?
我不厌其烦的回答着:我要去北京,没有武汉旅居史,老家是四川的。
铁路男职工又问:那你在晋州做什么?我说我在晋州待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父母都在这边工作。看疫情太严重今年没有回老家过年,是在这边过的。
买了票后打量着候车室里的人都可以用手指头数的过来,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几分恐惧之心涌上心头。
车站早已不见往常的车水马龙,人和人的距离都离的大概有两三米远,在每个人的眼中似乎都充满着忧虑。
火车进站后每个人都像在追风筝一样的追赶着列车,乘务员用喇叭喊着:5号车厢在这边,10号车厢往这边走,到省会转车的大致分为好几条路线,我是选的最省事儿的从石家庄北直接转车去北京,列车还是多年以前的绿皮火车,一下子又把人拉进了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我们一家人春节回家过年和返回晋州都是乘坐的绿皮火车,一家人二十多年间也只有我在剧组出差时坐过唯一一次的从青岛到三亚的飞机,当时的飞机票还从我工资里给扣除了。
都说现在乘坐绿皮车的人少了,基本都是一些农民工和穷学生们才会省吃俭用的乘坐这又慢又嘈杂的绿皮车,有的则是旅途较近坐高铁太浪费,声称睡一觉就到家了,有的是地方小站方便些,还有的旅途较远的乘坐绿皮车是为了能吸烟,一想起这些理由就觉得可笑,不都是没钱的缘故吗?有时明说出来心里确实还觉得有些寒碜。
车厢里完全看不出春运时期的擦肩挨背,乘客之间的距离都离的有几张桌子那么远,一张桌上几乎只有一个人或两张桌子上只有一家三口人,都戴着厚厚的口罩不敢大声的喘气,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聊天,列车上的干净程度简直可以和豪华大巴比拟。吸烟区平静的只能听见列车行驶的声音。
一个操着天津口音的女乘务员还在扯着嗓子对着另外一个男乘务员不知在说着什么也听不明白。
在手机里查看了一下大致的到站时间是一点半左右才去了趟厕所,不知为何列车在不到一点便急速的进了站,我着急的提起裤子快速的走到座位上拿起行李仓促的下了火车,在出站口徘徊观察着周边的人和事。
未出发的前几天就在网上搜索着疫情期间能兼的职,实在是憋得慌闲的太无聊,好几天在心里还有些抑郁,便在网上匆忙的问了几个手机兼职,注册了一个app被盗刷了十几块钱之后考虑到风险太大便果断的一一回绝了,让我写稿子我又不屑一顾的甘心把自己的作品写上别人的名字。
这是业界里不知名的青年才会干的事儿,行话叫枪手。
这时浏览到有保安公司正在招人,我便投了简历说干短期,只能干十五天,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让我尽快赶过去,戴上口罩和行李。
我担心的问着:疫情期间返京的不是要强制隔离十四天吗?对方自信满满的对我说:不会强制隔离,只是简单的盘问几句,说下在京的住址就行,然后直接到项目上报道就行,我看着一天一百五十元的工资心动了,都穷到这份上了,还怕这怕那干吗?心中一横索性就答应了。
瞬间我的心彻底凉了半截儿,观察着车站周围也没有几个人,都是巡逻站岗的工作人员们在周边依然如故的重复着疫情期间特有的测量体温和宣传引导。
正在犹豫不决时被冰冷的现实给了重重的一击,心中想着还是留在省会临时找个活儿干吧!此时返京的风险肯定很大,石市都管控的这么严,首都的管控就可想而知了,就算侥幸到了以后被一些熟人看到我在做保安,不仅颜面无存,还有可能被公司的同仁们嘲笑,我一贯的干练精明作风就将消失殆尽。
干脆就在省会暂时找个落脚点吧!干保安又不是干长期的,等疫情一好转就往北京赶。
这时一个省会保安公司回复了我说正好缺人手,让我把身份证和口罩都带上过去面试,当天就可以办理住宿和入职。
我按照地址第一反应便是打滴滴去,最起码安全,心里也有个安慰。
滴滴车后玻璃窗上显示着此车已消毒,坐上车和司机攀谈了起来,司机回复着:今年都不容易,还不知道疫情啥时候能结束呢!
就这样我进入了保安公司,在经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培训后被分配到省会火车站的一个菜市场执勤负责协助城管管理市场。
小丁正在省会上大学,今年刚好上大一,看着他修长的身躯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很能吃苦的青年,他说在读中专的时候利用寒暑假就走南闯北的去过不少地方打工挣学费。
他兴冲冲的说着:来这儿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一月份来的,年前本来想回家的,但家里封村了便没回的成。
现在是想回也回不去了,只能等着疫情结束学校开学直接去学校报道。
我紧张的说:你就不怕被感染上吗?你还这么年轻。他没有正面回答。
从他的言语中能感受到他对生与死还没有任何概念,好像这么多的疫情数字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和家人不能团聚的年,仅仅是如此简单。
能看得出他很乐观,就像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就像一句老话说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一样的充满着青葱岁月的懵懵懂懂。
他向我展示着他和他女朋友的一些故事。
他说他喜欢不一样的女子,比如他的女友就是一个满嘴脏话的女孩子,而且时不时的还要欺负他,他觉得能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就是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我笑着说着:等开学了你应该找个机会把她睡了,要不然有名无实,别人会笑话你们是在小朋友玩儿过家家。
他一脸的尴尬的不再言语,看得出他还是很害羞的,不然怎么会是一个还未满十八周岁的学生呢!
第一天上班就能看到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丝毫不减往常的热闹景象。市场的c区据说是政府指定的这片区域唯一一个可以复工的区域,其他区域面积太大人员复杂而没有批准复工。
c区进出口都有着将近四五个中年保安戴着红袖在为进出市场的人员们挨个儿用电子体温计量着体温,体温正常才能进入,一个骑电动车的老年人一脚油门擦的进去被一个保安拦手挡住,乖乖的等着量完了体温才进入的市场。
街中偶尔有不戴口罩的人员穿行在人群中,这时就要被便衣辅警们拦下强制其戴上口罩才允许行走。
看着街上的行人们来来往往的买菜,一买就是一大袋,看起来是要把整个春天的菜都买了。
我们在狭小办公室里也是每天不厌其烦的给地面消毒,每个人必须量完体温登记在册才准进岗工作。
每天都有将近二十分钟的体能训练,有人说着:国家不允许人员聚集,队长大声的喊着:你们怕啥怕?要感染一个都跑不了,我们也只能乖乖的
像只哈巴狗一样没有脾气的没心没力的接受训练。
b区是卖水果的,a区是卖菜的,都是一排排市场里最常见的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商贩户籍地也是来自五湖四海,有的貌似是河南口音,有的却是南方口音。
我对小丁说着:听着他们大部分的口音似乎大部分是河南口音。
小丁淡定的回答:他们都是邯郸的,我之前问过,河南口音与邯郸口音特别接近,邯郸正处于两省交界,所以口音有点杂,几乎听不出来。
连续几天都有工商执法部门时不时开着巡逻车过来检查,一是为了防控疫情,二是为了严加管理这片区域的小商小贩。
一到巡逻车过来喇叭里便播放着:疫情就是责任,防控就是生命。
也就像影视剧里讲的猫捉老鼠游戏一样,等车一来,商贩们你传我我传你的就把卷帘门都拉下来躲避罚款,巡逻车一走便又把门拉开继续卖。
有几个商贩在中午怒气冲冲的多喝了几杯闷酒,醉的都走不动路了,所以一寻思只能在管的不严的时候才能继续开始做生意,要不然怎么能养活一家几口人,和这一亩三分地的房租水电呢!
现在敢复工的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换钱,在这疫情期间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的逆行者们不都是在拿命换钱吗?
只不过是分工和责任有所不同,但对于人类的生存本能都是一样值得尊敬和赞扬。
小区门口的物业和社区几乎每天都有六七个人在门口把守着,进一个人量一下体温,外面的车辆都不许入内。
没几天快递员的身影也逐渐多了起来,不过是被隔离在了大门外,不允许进入小区。
我们还是在省会车站的宿舍里过着平静的日子,没有一个人提起或谈起疫情的恐惧,都在打着自己小算盘,该开学了,该复工了的絮絮叨叨着。
小丁给我介绍着到底买哪一双鞋比较合适,性价比高。
看到一双正品的耐克鞋说太贵了买不起,在网上看到一双仿真的说:这是最高仿完全看不出来。
一天快到宿舍的时候两个穿着交警制服的辅警坐在巡逻摩托上拦住了我俩声音低沉的说:他们有个同事发烧住院了,恐怕是感染了肺炎,我顿时心头一惊,吓得把口罩捂得更严严实实的,两个交警拎着消毒水来我们宿舍彻底进行了一次大面积的消毒。
我有点怯懦的对小丁说:你就不怕吗?他说:怕啥的,每年流感死的都有不少人,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肺炎,最近天气比较寒冷,可能只是一般的感冒发热,希望不会有啥大事儿吧!
要不然我们整个宿舍区域都要被集中隔离,那就麻烦了,就不能挣钱还要倒贴钱。
晚上趁着入夜尚早便换了身便装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看到宿舍门口和不远处的街道口医生和护士们都身穿白色防护服在路边严肃的站着一动不动。
我的心里在此时五味杂陈,但又不得不面对接下来的短期工生活,如果现在提前走了要被扣很多额外的费用,更何况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们都不怕,我也应该保持很乐观的心态,积极勇敢的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