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忍不住道:“每三年都要打斗几场,每次打斗都难免有人受伤,这……”。以刚才萨满的表现看,受伤基本意味着残废,而残废就意味着生存会无比艰难。
忽突骨叹道:“我明白木都头的意思,为了一个小小的山头,每隔几年就折损一些好汉子不值得,可是,部落里这么多人都要吃东西,能多一个山头就能多几个娃娃长大”。
其实木子想告诉他,两个同源同种相互守望的部落,不该用这种自相残杀的方式决定一个小山头的归属,还有别的办法的,比如可以轮流占据,比如每个部落几年,几年之后再归另一个部落。
思虑再三他放弃了,因为女真人的表现看,他们信奉的是绝对的丛林法则,他们坚定的认为只有强者才能占据更多地盘,弱者没有靠规则获得好处的资格。
有人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各种动物牙齿穿成的项链,系到琪琪格脖子上。她跑过来问道:“阿爸,好看吗?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木子笑着把她拢到怀里。
有人敲起了鼓,欢快的鼓点带出了更加欢快的歌声,年轻的男女们开始围着篝火跳舞。
蓉兰扭动着身体跳过来拉他,“叔叔来跳舞,来跟我一起跳”。
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木子笑着道:“你们跳吧,我看你跳”。
蓉兰笑着摇头,拉着他的手大声道:“不行,要一起跳”,琪琪格也跳下来拽着他的衣服,“阿爸一起跳,一起跳”。
遇到她们这么多天,木子从没见过如此快乐的蓉兰和琪琪格,二人失去了所有亲人,又和他走到一起。
跟草原上的人一起,总能让她们想起自己的族人,跟女真人则能纯粹的忘掉过去,哪怕是暂时的。
年轻人们手拉着手围着最大的火堆跳舞,手里拉着的琪琪格笑的那么开心,蓉兰在另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也在大声的笑。
脚步随意的跳着,看着二人的笑脸,木子忽然想起来,自己并不老,只比蓉兰大几岁而已。
蓉兰和琪琪格的家人都死光了,他自己被火树一锤子带到这里。
还有同样家人死光,被卖来送去的清清,崔三娘。
天煞孤星周八斤,永失男人欢乐的顾良,不知道亲爹是谁的高进……太多了,西路军里家人死绝身世悲惨的兄弟数不胜数。
人的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当许多人并不比自己幸运的时候,人就会获得莫名其妙的快乐,比如自己旁边这两位,明显就不比自己的命运强多少。
木子仰天大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这么开怀大笑,没错,老子来了,虽然光棍一条无父无母,还丢了一条胳膊,可那又怎样?老子有心爱的女人,有愿意为自己拼命的兄弟,有朋友,有知己,有闺女,有很多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来了就来了吧,来了就要让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高兴的生活下去,至于生活的是哪个世界真的重要吗?
快乐是会传染的,琪琪格和蓉兰传染了他,木子又加倍传染给她们。
巴虎的儿子拉着琪琪格走了,据说要带她看家里养的小狗。
蓉兰坐到木子身边,搂着他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木子笑着看着她。
“叔叔,你今晚这么高兴吗?以前你总是嘴脸有点笑意,你今晚笑的最畅快”。
木子道:“蓉兰,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就快乐啊”。
蓉兰有些害羞的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叔叔竟然会说这种话”。
木子笑道:“叔叔也是年轻人嘛,又不老”。
女真人骨子里充满了乐观和豁达,对生死和苦乐都能坦然面对,每个人都在载歌载舞,包括三个吊着胳膊的汉子,也在大声欢笑。
木子受他们感染,索性解开衣领,袒露着胸膛和他们尽情欢乐。
生便生,死便死,战便战,残便残,又如何?
降临到你头上,你痛不欲生也没用,坦然接着便是,该战斗的时候就去拼命,该死的时候就痛快的去死,该笑的时候就大声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