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搜罗这些题目,创派的祖师可以说是穷尽了各种方法。他深知,阵法之学并非简单地布阵、破阵就可以概括的,只有从源头开始学起,顺着阵法发展的脉络,一步步地阵法发展过程中的每一个变化都囊括于胸,才能真正举重若轻,称得上是学得正宗。
也正因如此,天机院的第一题便是古老的传送阵法题。修真界的阵法原本就是来自魔族,虽然经过人类的改造,已经被改头换面,与魔族传承的阵法大不相同。可人族阵法终究是从魔族传承而来,支脉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彻底脱去源头。
天机宗的创派祖师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将这传送阵图摆放在第一道题的位置,意思就是要告诫后人:要学阵法,一定得先搞清楚阵法的源起,不可盲目追随潮流。
然而,创派祖师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可后世弟子却很难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自从上古神魔大战之后,修真界便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高人仙士层出不穷,引导整个修真界向永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在这种情况下,修士在修行阵法时,都只把阵法当作修为的补充,谁也不会真的去主修阵法。更何况,修士为了提高修为,要么闭关修炼,要么外出觅宝,争分夺秒,惟恐落后于人,谁会花大量的时间,去破解一个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传送法阵?
他们纵然知道这传送法阵关系到阵法的源起,可毕竟题目的难度摆在那里。要解决眼前这道题目,首先需要花时间研究早已被摒弃的金蒃文,其次还要下大力气去钻研魔族的阵法理念,接下来再梳理修真界对魔族阵法的改造过程。如此一番钻研下来,修士对上古时代的阵法特点了然于胸,这才可以开始补充整座阵图。
如此做法,难度便可想而知了。
一来,这金蒃文本就是上古修真界为了解读魔族的阵法而创立的文字,最是繁复艰深,一个字句往往会有许多各不同的解释,逐一排除,耗时耗力,在分秒必争的修真界,本来就有些不合时宜。
二来,即使有人能够掌握全套的金蒃文,可要梳理魔族阵法的原理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魔族阵法的原理与修真界现行的阵法大相径庭,二者虽然有渊源关系,可经过数十万年的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不同的物种。这一步要求修士去除自己脑中的陈念,全然从魔族的角度考虑阵法,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而随着修士修为渐长,旧有的阵法理念就会越来越根深蒂固,难以排除,等到修为进级到元婴化神之境时,再想从头推演这木牌上的阵法,也已经无法做到了。
这就像一个已经学会了游泳的人,你要让他去体验不会水之人的心情,那是怎么也无法做到的。
正因如此,当初创派祖师还在的时候,这些题目就不大有人问津。天机院的修士,只对阵法的威力与效果感兴趣,挑选典藏之时,也都冲着阵法的威力与布阵手段而去,那些繁杂琐碎的考据类典籍自然就少有人问津。
天机宗的创派祖师纵然雄才伟略,却也难以消除众弟子的功利之心。年深日久,这些木牌便成了创派祖师的象征,不再具有真实意义。
因此,欧阳玉所说的解题之法,不过是创派祖师在世时推行的条令,自他飞仙之后,这一条令就再也没有实施过,后人也不过把这些木牌当作是先人遗物瞻仰,谁也不会真的花时间去钻研这木牌上的题目。
然而,颜劫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上来就从金蒃文开始学起,非要破解这木牌上的阵法不可。如此一来,反而切中了创派祖师的意思,走上了一条修习阵法的正途。
现在的颜劫脑子里只有木牌上的题目,至于为什么整个典藏阁一楼都没有什么弟子,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他现在关心的了。
他将木牌上的阵图记在识海当中,一有时间就进行推敲,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蹊跷。
“这木牌上的阵图,布置手法非常古朴,里面基本没有任何模块布阵的痕迹,显然是上古时代流传的阵法。不仅如此,构成阵法的基本符文居然都与现今流行的阵法大不相同,有些符文我甚至从来也没有见过……看来,以我现在的知识储备,还不足以补充这上古阵法,还得把这些上古时代的符文与现代符文之间的关系搞清楚才行!”
以颜劫现在的阵法修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同时他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好奇。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符文是构成阵法的基本要素。
大到护山大阵,小到聚灵法阵,所有的阵法从微观层面来分解的话,最终都是变成一枚枚的符文。
然而,在看到木牌上的阵法之后,颜劫心里起了疑惑:如果符文真的是阵法的基本要素的话,那无论是上古时代,还是在现代修真界,布置出来的阵法形式可以不同,但分解到微观层面,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可现实却是,木牌上的上古阵法,使用了许多颜劫从来没有见过的符文。
按照现代修真界对阵法符文的理解,符文数量虽多,但绝对是有限的,只不过不同的符文通过不同的组合方式,可以产生出不同的效果,因此才会衍生出无穷的变化。
然而,依照这种理论,就无法解释颜劫现在所看到的景象。他发现,构成木牌法阵的符文与现今修真界的符文体系完全不同,甚至根本就是另起炉灶,二者几乎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有些时候,上古符文的功能需要七八个现代符文才能代替,而有些时候,又要用上数百个符文,来完成现在看来只用数个符文就可以实现的简单功能。
如果把符文当作是一种语言的话,那么上古符文与现代符文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语言体系,一种是字母文字,另一种则是象形文字,两者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
如此一来,颜劫就不得不开始怀疑现行理论的正确性了。
如果符文真的是组成阵法的基本元素,那就相当于所有的语言都应该使用同一种文字,上古阵法与现代阵法之间应该只有语法的不同,文字应该都是一样的。
可现在颜劫发现上古符文不仅“语法”与现代符文不同,就连“文字”也不一样,这就足以说明,符文还不是构成阵法的基本要素,在符文之下,还应该有更底层的逻辑层面,上古符文与现代符文都应该是从这一层面演化而来,因此才能够实现相同的功能,才能够同时被称作是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