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概是晚上扑棱被子扑棱的有点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早上开始卫枝感觉鼻子不通气,到了吃完早饭,她开始疯狂打喷嚏。
“可能是尘螨过敏。”
“说话都带鼻音了,还尘螨过敏。”
单崇弯腰给她压了压脖子上的围巾,又伸手扣住她脑袋上的帽子,“当心发热,回家落地体温机器报警的那一秒周围十几个穿防护服的人一拥而上把你脸摁在地上拖走,直接14加7隔离套餐伺候,大年三十在酒店一个人看春晚,年夜饭可能饭盒里能多给你放个鸡蛋。”
“……你做什么突然恐吓我?”
“看你可爱,忍不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眉毛都没抖一下,描述得又很有画面感,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卫枝觉得搞不好他也是个搞创作的好苗子。
拍开他的手,刚想骂他两句,这时候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臭着脸的年轻人——
虽然戴着护脸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臭着脸,但是这个人天生臭脸,所以也不能怪人这么恶意揣测他。
天生臭脸的人一左一右拎着两块板,走过来,往他们身边一站,把其中一块往单崇那边一扔,后者眼疾手快接住了,翻过来看了看板底……
一块老款的,板底泛着冰冷的光,板刃也很龟毛地修剪打磨过,保养的很好的一块板。
“看个锤子,”戴铎语气相当不友好,“刚打的蜡,便宜你了。”
一边说着转过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卫枝,犹豫了下,低头看了看她的鞋。
她今天穿的雪地靴。
“她感冒了,今天不滑。”单崇说。
卫枝犹豫了下,责备地望着他,意思是现在他们现在身处雪具大厅,她想滑转身就能借着雪板和雪鞋……然而男人的大男子主义精神在这个时候复苏了,无谓地对视上了她黑漆漆的眼睛,说:“是不是想被人把脸摁在地上?”
卫枝:“……”
戴铎:“?”
单崇:“还滑不?”
卫枝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说:“哦,不滑。”
并不知道前情提要的戴铎有点茫然地看着单崇,意思是没看出来啊你媳妇儿这么听你话,让不滑就不滑了……
又明显是松了口气——
又不是在什么到处都有认识的人的大雪场,这边别说女人了,人都见不到几只,上哪去临时整块合适的女板啊……
有过自己雪板的人,雪场租的雪板捏着鼻子都不乐意用。
可能是一块儿在饭店门口肩并肩挤挤排排蹲过得情谊,他对卫枝还挺客气,说:“我那有感冒药,要不?”
卫枝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带着浓重的鼻腔音:“我那应该也有。”
戴铎“哦”了声。
见他俩这么和谐,那股子年轻人抱团、老年人插不进去的味道扑面而来,站在旁边男人蹙眉,特别幼稚地嘲讽:“现在问她要不要感冒药,之前见面呲她一身雪时候你怎么不问问她要不要感冒药,崇礼不比长白山暖和多少。”
单崇翻起了陈年旧账。
卫枝恍惚想起了她和戴铎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崇礼,这位大哥千里迢迢从长白山追过去,就为了骂单崇两句……
见面先呲他一身雪,然后献出自己的新款雪镜。
哦,是爱。
戴铎转头盯着单崇看了几秒,说了句“你去租雪场的板,给猪用都不给你用”伸手要抢回自己的板……
单崇拎着那块的固定器直接把板放到了自己的身后,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与此同时,不远处王鑫走过来,大清早的精神气十足喝了声“大清早的你俩有力气用跳台上”。
这么早,雪具大厅也没几个人,他们三个人闹出了早市的架势。
卫枝顺势在靠着窗的长椅上坐下来了,抬着头看他们,有点儿恍惚地想到,也不知道单崇以前在长白山是什么样的——
可能就像是现在这样。
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有什么东西还和以前一样吧,也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只是万幸,变化的和没变的,都是好的。
拿出手机扫了餐桌左下角二维码,给自己点了杯热巧克力,小姑娘抬着头笑眯眯地望着不远处为了块破滑雪板闹成一团的三人,慈爱地说:“去吧,我在这喝点热饮料,说不定下午就能好。”
单崇听见她的声音,扔下戴铎,把他往旁边一推然后回过头盯着她,沉声:“中午来找你吃饭,别乱跑。”
固执地等着她点头,他才拎着板,推开雪具大厅的门。
……
这天阳光真的很好,卫枝捧着热巧克力,缩在咖啡厅里、温暖的阳光下懒洋洋地玩了一上午手机。
快午饭的时候刷到了最近那位眼瞅着要变恋爱po主的滑雪po主更新的滑雪视频——
银装素裹的山脉,都处都是白雪皑皑一片,映照着头顶苍穹碧蓝。
身穿黑色雪服的男人踩着burton雪板从大跳台一跃而出,空中只有他的剪影,如展翅的雄鹰,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就仿佛飞翔对于雄鹰来说本就是日常,天空也是它生来拥有的归宿。
短短十来分钟数千点赞。
评论区疑问诸多——
滑雪po主终于更新滑雪了!
有请山有木选手的大跳台!
……崇神,牛批!
回长白山了?我没看错吧?是长白山?
长白山?
长白山!
你舍得回长白山了。
家人们,过年了。
好事,期待今年会有更好的事发生。
一时间,手机里,全国各地的雪友群也很躁动,“单崇回了长白山”这事儿像是插着翅膀瞬间传遍五湖四海……
真的很有排面。
卫枝放下手机,吸了吸越发不通气的鼻子,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从雪道上有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在无限接近——
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楚太细节的东西,就看着他贴着地滑,滑着滑着蹦跶一下,蹦跶个nollie720°,或者是owen,从摸雪的地上拿起来的手和切过雪面的雪板,卷起两道夸张的雪雾。
一顿操作,看呆了雪道边上的萌新们,一时间推坡的不推了,换刃的不换了,摔跤的干脆趴地上趴稳,纷纷扭过头看大佬表演孔雀开屏。
那人一路滑到雪具大厅门口。
拎着雪板推门进来的时候肩膀上还带着未融化的雪尘,进来了左右看看,和桌边的小姑娘对视上,停顿了下,走过来。
摘了头盔,那双漆黑的眼盯着她,垂眼,言简意赅:“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