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她腰间那个看起来很碍事的布袋。
这个布袋是德文发给徒弟的,他们人手一个。
戒心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东西我从不离身,所以不用了。”
阿武收回手,转身为她打开房门——“那大师看过公子之后还请尽量快些出来。”
戒心应下,抬脚走进了屋。
屋内没点灯,一片漆黑,窗户好像也被人用东西盖住了,外面走廊上的光一丝也透不进来。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切断最后一丝光线。
戒心花了大概一两秒才适应了这片沉寂的黑暗。
“宋大人。”戒心轻轻地喊了一声,同时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没人回答。
“宋大人,我是戒心,今晚你没去前厅用饭,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你…”
四周的漆黑气犹如夜里的海水,无声无息,蕴藏着一股可怕的死寂,屋里烧的很热,然而空气就是莫名冷的刺骨,像是无边无际而又昏暗冰冷的深海。
“宋大人?”戒心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她的眼角瞥见了一抹雪亮。
是宋枳的眼,如同阳光反射到雪面上那般,安静的闪烁着,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了床边。
戒心心头一松,试着摸索着靠近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不在…你怎么不说话…宋大人?”
耳边传来一道异响,像金属轻轻擦过某种软质布料,沙哑细微,然而没等戒心弄明白那异响是什么,紧接着宋枳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斯文又和缓,戒心摸索着来到了床边,站定后试着与他对视,“我听阿武说今天下午你受了风寒,现下腿疼的厉害,所以有些担心。”
他似乎笑了一声,那笑声绵长又清冽犹如醇酒飘入耳内如痴如醉。
“阿武怎的那般多嘴。”宋枳缓了声,“没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了,现下已经好多了。”
是不是好多了,还需得亲眼看看…
“那…”戒心不知何时从布袋里摸出了火折子,轻轻一吹,以她为中心的小范围内顿时亮如白昼。
宋枳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反射性的闭上了眼。
借着小小的火苗戒心看清了他的情况。
一张与平稳的嗓音截然相反的惨无人色的脸,嘴边不同往常阴冷讽刺的狞笑,手中滴血的匕首,膝盖暴露在半空,上边纵横交错着数十道新鲜伤口,以及陈年伤疤遍布的一双小腿。
“宋大人…”戒心被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弄得呼吸急促了起来。
膝盖的新伤,小腿的旧疤,嘴角不同以往的狞笑…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宋枳?
宋枳终于适应了那道突然闯入黑暗世界的火光,他张开了眼,轻轻的问:“为什么要点灯呢。”
戒心怔愣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火折子:“我…!”
没等她说完,宋枳突然眉梢狠狠一挑,随后神经质的冲她挥舞手臂同时大声咆哮:“灭掉它,给我灭掉它!!”
偏激又暴躁!完全跟平常不一样!
戒心登时举着火折子一躲,匕首就险险地蹭着火苗的边缘划了过去,然而到底没能彻底切断这抹亮。
宋枳被这几下挥舞弄得气喘吁吁,他看着那道火光,好看的五官残忍暴虐的拧在一起:“我说让你灭掉它,你听不到吗,你到底想观赏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到什么时候。”
戒心复杂的看向他,稍许诡异的对峙之后,将火折子丢去了脚底,随后抬脚碾压、踩灭。
“宋大人,你每次腿疼的时候都会这样自虐么。”
“自虐?你将这称之为自虐?”
黑暗似乎给了宋枳无限的安全感,让他一瞬间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语气轻松的同她反问。
“宋大人,如果你很痛,那么你需要的不是一把刀,也不是鲜血淋漓的膝盖,更不是暴躁易怒的情绪,是医术精湛的大夫,能治你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