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花下鬼

郁垒所说，本就是诛心之言，而吴官的火上浇油则是彻底的摧毁了罗约术的道心。试想罗约术没了道心，即便还能拿起手中剑，又如何能与旧时一样锋利？

众人见到罗约术情况，心底皆是一声叹息，这次道心既然再次被摧毁，只怕再难回复。不过没人对罗约术有同情之心，毕竟罗约术本身就不是自己一个地方的人，且罗约术无论是面对郁垒还是吴官，之前表现也颇为嚣张跋扈。

众人不再去管罗约术的失落，而是看向郁垒，有人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往哪儿去？”

郁垒一指前方，说道:“去那里！”

众人按照郁垒所指的方向向前行进，罗约术满脸苦涩，低着头，无人在看清他心里想的什么。而之前的嘶吼声此刻又离众人越来越近。

风子俊想了一下，而后加快脚步来到郁垒跟前，抱拳施礼:“前辈，能否请教几个问题。”

郁垒见是风子俊，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问吧。”

风子俊迟疑了一下，开口小声问道:“敢问前辈，刚才那些鬼物是从冥府逃逸而出还是在桃树中孕育而出？”

郁垒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风子俊，反问道：“你觉得呢？”

风子俊不知郁垒这样问他是否如同刚才回答罗约术的问题一样，想了想，如实说道:“晚辈只是好奇，前辈如果不想说，晚辈便不在多嘴。”

郁垒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如今我也不知这些鬼物究竟是从冥府逃出，还是这桃树孕育。”

风子俊听到郁垒如此回答，奇怪问道:“晚辈斗胆猜测，前辈与这桃止山应该颇有渊源。为何对这鬼物却不甚了解了。”

郁垒说道:“你也不用试探我。实话与你说，我确实与这桃止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久到便连是我，如今回想起来都有些模糊，是以如今对这桃止山也说不清楚。”

风子俊问道:“那是不是说这些鬼物既有可能是从冥府逃逸而出，也有可能从桃花中孕育而出？”

郁垒回答:“两者都有可能。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若从迎福逃逸而出这还好说，只怕是这桃树经历几千年鬼气熏养，使得这桃树通冥，从而自行孕育出鬼物。”

风子俊问道:“如何可怕？”

郁垒说道:“若是冥府逃逸而出的，好歹这些鬼物还会忌惮天地之间纯阳之气，是以眼下桃止山之乱，只消封印这冥府出入口，绞杀时间恶鬼便可。但若是这大桃树自行蕴养而出的鬼物，便没有了这天然的制衡，也就是说这鬼物身上处于一种阴阳二气共生的状态，如此一来一来，只怕不是简单的封印冥府出口真这么简单的了。”

风子俊又问道:“若是如此，可不可以先行毁了冥府入口，使鬼物不得出世，而后下共同斩杀鬼物，如此一来，岂不是永绝后患？”

郁垒笑着摇头说道:“小子，我如今确定你非是悟性非凡，而是天生近道了。你这种想法不是没有生出过。且多年以前有人曾为此真的行动过。但是你当知道，世上没有那件事可以一劳永逸的事，若果真有，那也是死。其他的，便连老夫也未必听说过。扯的有点远了，还是跟你说说这鬼物的事吧。”

“这些鬼物不管是冥府逃逸而出还是桃树孕育，都有着天生的习性，那便是亲近冥府。所以要想毁了这冥府，首先这些鬼物是不能容忍的。对于冥府内外的鬼物来说，冥府门户开启，沟通冥、人两界，是鬼物往生的希望所在。而世间终归是凡人居多，这些人生死轮回所需不过数十年。若是毁去冥府之门，你说该有多少亡魂不得归宿，又有多少鬼魂不得往生？是以冥府所在看上去是死去之人必经之地。”

“而对于人、冥两界来说，冥府门户的存在也是用来维持两界平衡所在的一个节点。死去之人可经冥府再次往生，生为天地万物。当然，不是所有生灵都可以往生，只有元神、生魂特别强大的人才可以往生。一般的人死去之后，经冥府门户往生，都用滋养这大桃树了。”

风子俊吃了一惊:“寻常人所谓的往生竟然都是作为这大桃树的养料？”

郁垒笑着点头:“不然你以为呢？若是所有生灵皆可往生，那么短则数十年，长则二三百年。时间之人来来回回还是那些人，做的还是那些事。几十年几百年重复一样的事，于天道来说，岂不是枯燥无趣得很？”

“你当这大桃树又简单了？吸取万鬼之气滋养自身，而后抽苞结蕊，释放出去的气便可不断转化为天地之气，进一步转化便是天地元力。是以大桃树所开之花，便是鬼气凝结，大桃树盘曲三千里，每一朵花又不尽相同，为何？正是因为这芸芸众生也是不尽相同啊。所以追根溯源的说，鬼气可经大桃树化作天地元力，而鬼气的来源却是人界不断死去的人。这像什么？”说到这里，郁垒转而问向风子俊。

风子俊听到这里，思索了片刻，说到:“一个圆？”

郁垒看了一眼风子俊，目中满是赞赏:“不错，像是一个圆。因为生生死死之间不断转化，生者继死者生前之气，死者承生者死后之气。两者生生不息，便是阴阳一个圆！”说到这里，郁垒情不自禁伸手凌空画了一个圆，看似一笔，却分为两个部分。风子俊见了，大吃一惊，郁垒凌空化出的阴阳之圆，乍一看上去竟形如太极！只是郁垒所画阴阳二气之圆两者承接部分过于分明，但是明显的不容斩断，清楚地显示出了两者不可断绝的联系。

风子俊此刻脑海中轰鸣不断，看向郁垒的目光神采奕奕，抱拳说道:“前辈所说，确实与天道契合。”

郁垒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当然。这中间又有例外存在，比如我等修道之人。元神生魂强大异常，若是死去元神生魂不散，经冥府一遭，又可往生。是以这些鬼魂不经大桃树，而是经冥府门户之主筛选，可放经轮回之道往生。是以我们所见世间之人，往往会有熟悉之感，便是如此了。”

“世间相似的花不少，可真正一样的又有几朵？”郁垒说到此处，叹息一声:“正是有了普罗众生的生死不断转化，还有立于众生高绝处的惊艳人物，才让这天道不寂寞吧。”说到这里，风子俊竟然听出了郁垒言语之中浓浓的萧索寂寥之意。

风子俊受其感染，也生出一种寂寥落寞之感，只是瞬间，他轰然一阵，眼神怵然:“这郁垒好厉害，竟然仅凭言语便让他差点陷入沉沦。”他看向郁垒，郁垒此刻目光迷离，似陷入了回忆之中。风子俊这才确定他不是有意如此，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郁垒想必也是有着什么难以回首的往事，否则不可能在此时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