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坐稳了。”胡大叔吆喝了一嗓子,赶车牛车慢慢的往村口走。
……
县学一共有生员二十多人,根据进度分了甲乙两个班,甲班是已经参加过乡试却落第的八个秀才。
乙班十多个学生没考过乡试,有些还打算在县学多磨炼几年,有些打算后年八月跟甲班的人一起去乡试。
讲堂上,窦夫子正在讲试帖诗。
“乡试考五言八韵,童生试则是五言六韵,官韵只限一韵,结构写法如制艺文一般,首联名破题,次联名承题,三联如起股,以此类推。”
“写诗乃是情怀,岂可与制艺文归为同类。”圆脸少年文敏发声抗议,立刻引起同窗们的附和。
说到制艺文他们就一个头两个大,而试帖诗只要通顺,不犯了格律错误便可,前者是冷酷无情老夫子,后者则是红袖添香小丫鬟。
坐第一排的湛非鱼听着彼此起伏的哀嚎声不由笑了起来。
“夫子,小师妹第一天入学,你不能这么吓她!”文敏正义感爆发。
“夫子把诗和制艺文等同,这让我们还怎么活!”制艺文次次垫底的同窗哭丧着脸,一副你无情、你冷酷的指控目光看向窦夫子。
窦夫子冷声一笑,“既然你们都是作诗的高手,那好……”
沉吟半晌,窦夫子再次开口:“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以此为题做五言八韵诗一首。”
顿时哀嚎声又是一片,他们只想写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不想从四书五经里选的题目作诗!
等湛非鱼被喊到上面来后,窦夫子一扫刚刚的严厉,轻声问道:“可知此题出自何处?”
“回夫子是《尚书·周书》。”湛非鱼也放低了音量,不打扰下面冥思苦想的师兄们,“是周成王幼年时,辅政的叔父周公旦为告诫成王不要贪图安逸享乐而作的文章。”
窦夫子再问,“此句何解?”
“做君主不该贪图安逸,先了解耕种和收获的艰难,就能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湛非鱼熟背的四书五经便是科举的基础。
窦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给湛非鱼讲解试帖诗,毕竟整个县学也就她还是小蒙童,“试帖诗最难之处便在用典,要求所用之辞要有出处,或是历史典故,或为前人用过的词句……”
等窦夫子讲完后,湛非鱼便明了了童生试时试帖诗该怎么写,不管诗写的如何,首先格式不能错。
如赋得“鱼戏莲叶西”得“鱼”字五言六韵,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需冠以“赋得”二,鱼字便是这首诗的韵。
等到下课时分,文敏刚打算带着对县学不熟悉的湛非鱼去饭堂,不曾想一杂役快步走了过来,“湛小蒙童,教谕说客人来访,已在三声楼等候多时。”
有人来县学找自己?湛非鱼第一反应就是泰福酒楼的谢老爷。
即使师母被毒杀的案子里,谢老爷没有掺和,但之后的那些流言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早上村正家的四哥应该把话带到了,谢老爷可能想过来和解。
等湛非鱼走过一片竹林到了三声楼,便看到绷着脸的重光怒火冲天的站在廊庑下。
见到湛非过来了,重光如炮仗一般冲了过来,“你这个蠢丫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擅自做主!还读书人的事,我和七爷难道是目不识丁的屠户?”
被吼的耳朵都要聋了,湛非鱼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越过重光往屋子里看了去,眼睛里冒着光,“大哥哥来了?”
“重光!”清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成功的制止了还要怒吼咆哮的重光。
三两步进了屋,湛非鱼看向一身黑色劲装的殷无衍,或许是匆匆赶路而来,衣裳上有些褶子,但丝毫不减他周身的冷意和贵气。
“七爷,我要被这蠢丫头给气死了!她根本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后一步进门的重光气恼的抱怨了一句,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胖丫头如何解释。
活字印刷术这样的大事,湛非鱼没有通过季大夫告知殷无衍,反而是来了县学找了赵教谕,之前季大夫都气的吼人,更别说脾气暴躁的重光。
殷无衍打量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长高了一些,不过还是胖嘟嘟着脸颊,刚刚被重光吼了一通,可她眼中不见半点心虚愧疚,澄清透亮的一如往日。
“大哥哥,夫子的事情多谢你帮忙。”湛非鱼诚声开口,对着殷无衍一揖到底的行礼致谢,若没有卫所的人帮忙追查,这个案子只怕没那么容易破。
张秀才派人盯着衙门,见衙役们没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便轻敌了,不曾想湛非鱼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陈飞带人把那些散播谣言的人都抓了起来,这才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案子才水落石出。
“你要真感谢我们,怎么不拿出一点诚意来?那个活字印刷术正好当谢礼!”重光又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
湛非鱼笑容僵硬在脸上,殷无衍一记冷眼看了过来。
炸毛的重光一下子蔫了,虽然还是不服气,却不敢再开口,只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先吃饭。”殷无衍往桌边走了去,湛非鱼乖巧的跟了过来,看到桌上的菜之后,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不得不说看殷无衍吃饭是一种享受,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让湛非鱼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两人相对而坐,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和谐融洽。
重光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也没打算去吃饭,可这会看着湛非鱼和殷无衍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憋屈的重光差一点吐出一口老血来,这都什么事啊!
半晌后,好饿……重光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收到季大夫的传信后,自己和七爷骑马飞奔了一天一夜赶到了上泗县,一路上就啃了两口粗饼子。
“重光叔,菜很多,我和大哥哥也吃不完。”湛非鱼扭头对着重光笑道,桌上是七菜一汤,的确吃不完。
本来还打算吃两口,可看到湛非鱼这半点没有心虚的笑脸,重光顿时黑了脸,“我不饿!”
就算饿也不吃,这胖丫头还想用一顿饭来收买自己不成?
殷无衍沉声道:“不必管他。”
“好吧。”湛非鱼点点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酸甜香酥的口感让湛非鱼眼睛一亮,“大哥哥,这是县学的膳夫做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以后就能大饱口福了,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