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圣上直辖的禁龙卫,对三品之下的朝廷官员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传言龙卫身手高强,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若是放到军中,最低也是个从六品的百户!天底下就没有禁龙卫查不到的秘密!
小鱼这丫头!林夫子倒是知道湛非鱼得到禁龙卫大人的看重,却不知道她竟然能拿到这令牌,别说在上泗县,就算是南宣府的知府大人看到令牌也要对林夫子礼遇三分。
西厢房里,林修远靠在床上呆愣愣的失神着,根本不敢相信慈爱的母亲已然离世,从此之后天人永隔。
“师兄。”推开门,闻着房间里浓郁的药味,湛非鱼扫了一眼桌上的药,先把窗户稍微打开了一点透气。
湛非鱼看向回过神来的林修远,“师兄,师母是被毒杀的,你难道不该赶快好起来然后查明真相吗?”
“小鱼?”林修远嘴角干裂的起了死皮,一说话便渗着血丝。
林修远张了张嘴,泪水滚落下来,说到底他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年郎,而林家又是严父慈母。
林夫人心疼林修远是早产儿身体孱弱,平日里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如今她离世,最无法接受最痛苦的就是林修远这个儿子。
“逝者已去,生者节哀。”湛非鱼站在床边,看着面容晦暗,眼神呆滞的林修远,“师兄,不管是谁暗害了师母,只怕还有后招,夫子要配合官府追查师母的死因,丧礼还需要师兄你来操持,不要让师母走的不安心。”
将还冒着热气的药端过来递给了林修远,湛非鱼劝道:“师兄先喝药,养好身体,别让夫子再担心了。”
林修远怔怔的看着褐色的药汁,以前都是娘把药煎好送给自己喝,入口温度刚好,担心药太苦还准备了蜜饯,可以后再没有人这般关心自己了。
林修远仰起头把眼底的泪水逼回了眼眶,半晌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可喝的太快,一下子呛住了,狼狈咳嗽起来的林修远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恸放声痛哭起来。
正厅里,听到那悲恸的哭声,林夫子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来,林修远还是个孩子,可林夫子却只能强撑着不在人前失态。
费捕头也停下了问话,毕竟林夫人突然离世,不管是林夫子还是林修远都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
等林修远喝了药,哭过后,湛非鱼给他盖好被子,抬手盖住了他的双眼,“师兄,你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之后就要帮着夫子撑起林家。”
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药性上来了,林修远闭上眼,片刻后真的睡着了。
湛非鱼动作轻缓的关上门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卢嬷嬷搀扶着哭的快昏厥的王琳琅向着正厅走了去,身后跟着是董老伯和他的养女董小丫。
等人都到齐了,马捕快开始盘问起来,“这几日林家的一日三餐都是卢嬷嬷你做的?”
“是,姑老爷和远少爷都病了,姑太太要照顾两人,所以灶头的活计都是老奴做的,菜都是后面菜地和村里人送来的……”
卢嬷嬷在王家也算是见过世面,条理分明的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林夫子和林修远吃的病人餐,是林夫人亲手做的。
卢嬷嬷做的是林夫人、王琳琅、董老伯、董欢欢和卢嬷嬷他们五人吃的,菜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卢嬷嬷和董老伯他们是下人,是等林夫人、王琳琅吃过后再吃的。
“你们四人身体都没有不适?”费捕头沉声问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四人。
卢嬷嬷、董老伯他们都摇着头,这说明毒不适放在菜里的,否则林夫人中毒了,王琳琅肯定也会。
至于茶水、糕点还有粽子什么的,要查起来有点慢,毕竟端午节来私塾送节礼的学生多,东西都混在一起了。
费捕头又问了卢嬷嬷几个问题,随后对赵捕快道:“你去厨房查看一下,再把糕点粽子茶叶的都带回去让徐大夫检查。”
赵捕快立刻起身向着外面走了去,既然是中毒了,首先要找的就是毒下在什么地方。
“董伯你在私塾看门,这几日来私塾送节礼的村民,你可发现有异常的?”费捕头看向董老伯,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董小丫。
对比湛非鱼老练沉稳的行事,董小丫才是正常的八岁小姑娘,怯生生的抓着董老伯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人,似乎说话声大一点都能将她吓一跳。
董老伯也有些畏惧官府的人,回答的明显不如卢嬷嬷流利,“回差爷,这几天有不少人来私塾,一大半人是把节礼交给夫人就走了……”
村里人淳朴,林夫子教导学生又尽心,端午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送了粽子过来,富裕一点的人家还准备了糕点,清贫的就拎了点自家种的菜,或者再加上几个鸡蛋。
因为林夫子这几日染了风寒,不方便待客,私塾的学生回家一说,来送东西的都是妇人。
林夫人清高,村里的妇人也不敢套近乎,都是把东西送来了,客套两句就走了,茶水都没喝一口,更没有机会给林夫人下毒。
五婶子代表的金林村来送节礼的,李氏则因为林夫子对湛非鱼极好,她们俩倒是坐下来喝了水,也寒暄了片刻,但也没有多留,毕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话说不到一块去。
董小丫都不需要问的,她在牙行的时候被吓到了,胆子特别小,平日里帮着董老伯打扫院子,或者把菜地里的野草拔掉,去外面找野菜喂鸡,捡柴火回来。
小姑娘在私塾待了几年,可和林夫子一家三口都没什么接触。
湛非鱼并没有听出任何异常来,等费捕头问到自己便开口道:“昨日端午我提前半个时辰回家的,因为夫子和师兄病了,师母晚上要照顾他们,白天在休息,这两日我都没见过师母。”
林夫子和董老伯都能证明湛非鱼的话,她虽然每日都来私塾,可都是在书房读书写文章,昨日倒是去了后院探望林修远,却被王琳琅拦了下来,湛非鱼也没多留就离开了。
“我……姑姑……”王琳琅声音嘶哑,一开口就是哭腔,泪水更不要钱一般往下流。
哭狠了,王琳琅身体不停的抽噎着,一旁卢嬷嬷赶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安慰道:“小姐你节哀,姑太太最心疼你,你再哭下去眼睛可就毁了。”
对比林夫子和湛非鱼压抑着悲痛,王琳琅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了,像是熟透的桃子一般,就剩下一条缝了。
“回差爷,我家小姐这两日白天都在照顾远少爷,不过一日三餐时都是和姑太太一起吃饭的,也会说一下远少爷的病情。”卢嬷嬷代替王琳琅回答了。
因为是姑姑和侄女的关系,同住后院的王琳琅和林夫人接触的最多,但要说是她下的毒也牵强,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费捕头看着哭的快断气的王琳琅,也没难为一个小姑娘,看向林夫子道:“不知道夫子可曾发现有异常的地方?”
费捕头在衙门多年,查的案子也不少,虽然说枕边人的嫌疑往往最大,但林夫子的人品摆在这里,费捕头倒不认为他是凶手,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番。
“我和修远病了几日,内子悉心照顾我……”这也是林夫子最愧疚自责的地方,自己的妻子被人下毒,而他身为丈夫却没有任何察觉。
林夫人昨天傍晚突然感觉头晕难受,她只当是照顾丈夫儿子累倒了,吃过饭便回房间躺着休息了,而林夫子则在书房批阅学生的作业。
直到亥时回房时,才发现林夫人已经昏迷不醒了,立刻把村里的大夫喊了过来,赤脚大夫毕竟医术有限。
董老伯从朱地主家借来了马车,林夫子把昏迷的林夫人送去了上泗县最大的医馆济世堂,接诊的正是徐大夫。
湛非鱼听到这里才知道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徐大夫行了针,可依旧没将人救回来,但也发现林夫人并不是疾急病而是中了毒,告知林夫子之后便报了官。
费捕头带着赵捕快、马捕快把林夫人的卧房仔细的搜查了一遍,而厨房更是重中之重,赵捕快先检查的,之后费捕头又亲自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发现。
一个时辰后。
林夫子眼中压着悲痛,却依旧不忘关心湛非鱼,“这几日先别过来,等灵堂搭好后来随你母亲来拜祭便可。”
“夫子,你和师兄要保重身体。”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却没答应说不来,“禁龙卫的令牌夫子你收好,以防万一。”
等湛非鱼上了马车,费捕头也坐了上来,看着眼角发红的湛非鱼,不由道:“小蒙童节哀,你夫子和师兄乃性情中人,还需要你多多开解。”
亲人离世是无法言说的悲恸,林夫子和林修远都是重情之人,他们对林夫人感情极深,一时半刻的肯定走不出伤痛,的确需要湛非鱼从中开解劝慰。
“我明白,多谢费捕头。”湛非鱼对林夫人感情不深,可依旧很难受,心里沉甸甸的钝痛着。
费捕头把卢嬷嬷、董老伯他们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思虑一番后突然道:“湛小蒙童可有什么发现?”
湛非鱼抬头看着费捕头,没有任何迟疑的道:“我师母和夫子鹣鲽情深,平日里师母极少在村里走动,夫子也是一心教导学生,所以情杀基本可以排除。”
马捕快和赵捕快这会也不吃惊了,能拿到禁龙卫的令牌,湛非鱼表现再出色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钱财方面,夫子家中虽然不算多富裕,但也是衣食无忧,平日里花费也小。”湛非鱼把因为钱财而杀人这一点也排除了。
林夫子是个秀才,名下五十亩的田地可以免收赋税,林夫人也有一些嫁妆,乡下开支小,林家也存了一些银子,否则王琳琅也不会想着嫁给林修远。
“的确如此。”费捕头认同的点了点头,湛非鱼所说和他的推断几乎一样,“那么只剩下仇杀。”
马车里安静下来,不但湛非鱼在思考,费捕头三人同样也在思索。
林夫子生活简单没有仇人,也就和县里的张秀才有些龃龉,但在费捕头看来也不至于为此杀人。
湛非鱼倒是和曾家结了死仇,可曾玉泉都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曾家所有涉案的人不是下了大狱就是被流放了,即使要报复,那也是报复湛非鱼,最多报复李氏,总不至于牵扯到林夫人。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