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怪不得,透着一股子小孩儿刚会说话,学着大人语气的稚嫩和天真。”
天真二字,戳着七姜的胆怯,但她冷静下来,镇定地说:“皇上,馄饨摊主的女婿在南边发迹,盼着接二老去安度晚年,可早些时候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夜市设摊,稀里糊涂签下契约,如今走不得逃不得,冰霜雨雪都要来,不知哪一天病倒了,再病死了,可就来不及去女儿女婿身边享福了。”
皇帝看向那摊主,淡淡地说:“那就让他走,朕恩准了。”
七姜道:“何止摊主一人,您从街头问到街尾,十家里必有九家想走,不愿走的那一家,可能是刚被骗来的。”
“骗?”
“衙门办事,自然是朝廷授意,皇上,朝廷怎么能骗百姓呢?”
这条夜市的来龙去脉和规矩,皇帝比谁都清楚,只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直白地对他说“骗”。
可不是骗吗,先帝为了这条街的“兴旺”,就差拉来几个戏班子,扮上摆摊的逛街的,哪怕做戏,也要生生世世的做下去。
“这是先帝留下的夜市,是先帝留下的长明灯。”皇帝苦笑,“你这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展敬忠不好好教导你,还放你出来胡闹。”
七姜没起身也不告罪,就稳稳坐着,和皇帝平起平坐,话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机会只这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皇上,不论妾身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拆了这夜市,您就默许了好不好?”七姜开门见山地说,“这夜市一年到头,几乎没什么盈利,朝廷烧的那些烛火,都够养活我们一个村子的口粮,摊主们也早就无心做生意,他们离了这条街,兴许能做出更多了不起的事,别再把他们困在这里,从此皇城门前清清静静,还天家庄严肃穆的体统。”
皇帝微微阖目,夜风清冷地吹过脸颊,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孩子说:“一碗馄饨,值得你来朕的面前放肆?”
七姜巴不得说,我是想替您解开心结,是替您解开被先帝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可她还想活得长久些,她算什么东西,这话连贵妃都要私下找大臣商量,她怎么好随随便便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那么……”皇帝正要说什么,远处传来吵闹声,一群人策马扬鞭径直闯入夜市,要知道平日里,这里禁止车马通行。
太子与展怀迁早已起身,带着侍卫们护驾,而来的人,乍然见到太子,也是吃了一惊,待穿过人墙,在摊上看到熟悉的身影,礼亲王顿时吓懵了。
展怀迁上前道:“皇上微服出行,不过享片刻清闲,王爷如此张扬而来,可是很扫圣上的兴。”
礼亲王满脸怒气,低哼着:“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