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事,早晚会传出去,不知霍行深听到的会是被如何编排过的话,展怀迁觉着自己,有必要将事实先告诉他,既然遇上了,那说得越早越好。
文渊殿宫墙下,零星几个太监捧着物件路过,除此便只有他们二人,好一阵沉默后,霍行深问:“郡主伤得严重吗?”
展怀迁道:“要看怎么算了,若论性命,那是无碍的,但用眼睛看,脸上有被掌掴的淤青和肿胀,脑袋上还缠着棉布止血,那一下磕的不轻,据说郡主躺了一天一夜。”
堂堂亲王,这般不可理喻,霍行深直摇头:“礼亲王何至于此,甚至亲自动手,是欺负郡主一个姑娘家独自在京城?”
展怀迁道:“郡主的性情脾气,皇室皆知,礼亲王该是考虑到,派王妃或是旁人去规劝只怕镇不住,他们叔侄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们不得而知,可国法家规,都轮不到他闯去瑞郡王私邸动手。”
霍行深沉默了须臾后,开口道:“我爹暂时失去了王爷的信任,他这个中书令怎么来的,我想你是明白的,为了保住官位,他对王爷言听计从,什么风骨都没了。如今因我与郡主的婚事不成了,王爷厌弃了他,他便怨恨我,呵……”
展怀迁笑道:“说起来,你虽是吾辈之中的佼佼者,可京中才俊何止你一人,王爷为何非要选定你。说不好听的,令尊也不过是屈居礼亲王府门下,王爷若是要拉拢势力,我这样的世家子弟,岂不是更好?”
霍行深笑了:“我该说羡慕吗,羡慕你随口就能显摆家世。”
展怀迁抱拳道:“无意冒犯,只是好奇其中的缘故。”
霍行深有了几分精神,解释道:“靖元郡主早逝是王爷一痛,据说皇室中为此嘲讽他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从郡王晋封亲王十分少见,礼亲王府必然遭人嫉妒,因此王爷的伤痛成了旁人的笑话,他对此耿耿于怀,才想我能再与小郡主结亲。此外,霍家势微,我爹依附于王爷,我但凡有些能耐,能在朝廷里闯出些什么,当女婿的将来也必定对他言听计从,若是你这般世家子弟,根本不把王府放在眼里,他又要如何摆布?说白了,王爷要我做女婿,并非看中我的才貌家世,仅仅是为了将来能掌控可以为他在朝中谋利的人,自然,这都是我揣摩出来,并未求证过。”
眼前的人,说得冷静又平淡,似乎是习以为常的人生,习惯了成为家人飞升的筹码,习惯了被利用。
展怀迁忽然意识到,即便父母曾经不和,即便祖母不慈,可这些矛盾之外,他被好好地栽培抚养长大,爹娘只盼着他成为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好儿郎,从未想过要他利用他来实现什么。
曾经对家对爹娘的幽怨,摆在霍行深面前,什么都算不上,连此刻想一想都觉得惭愧。
展怀迁冷静下来,说道:“郡主绝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今日为何会向皇上提出此事,背后必定另有缘故,退一步来想,皇上亲口说了不愿将你许配给靖成郡主,那么恭喜霍兄,从此摆脱了礼亲王府。”
霍行深道:“你放心,我不会误会郡主的用意,反而担心她之后该怎么办,说实话,我并没有信心可以通过相处相识来决定与郡主相伴终生,那一个月后,她落入礼亲王之手……”
可是,这话他没说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两个年轻人对视不语,但渐渐就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什么。
这次的事,是礼亲王自己挑起的,但皇帝的态度很值得细究,这位被他一手捧上高位的亲王,该不会是气数已尽,没了晋王那块遮羞布,他好些事都藏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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