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之上,展敬忠向来敏锐而冷静,虽然他有权力决定儿子的去留,但更愿意自己和儿子能一起做出,于国于民最好的选择。
“我不做安排。”他说道,“随着局势变化,朝廷自有定论,去不去边境支援,且看皇上的旨意,由儿子自行决定。”
大夫人道:“这一走,至少一年半载,小两口新婚才不过半年,就要分开了,七姜可能还怀着孩子。”
“翎儿,我知道你会以国事为重,届时多宽慰姜儿。”
“大道理就由你们来说吧,当年无人来体谅我的心思,我不能再让姜儿孤零零的,谁没有私心呢,我不忍对孩子说大道理,我不愿她也遗憾一辈子。”
展敬忠颔首:“你说的是,大道理这孩子也懂,可总要有个人来安慰她,而我当年……”
大夫人说:“你好歹陪我过了怀胎十月,尽心尽力。”
展敬忠不敢居功:“这是应该的,不值一提。”
大夫人却道:“抱着遗憾和执念,我也不见得多好过,往后的日子,我会多想一些你的好,和离的事,暂且放一放,倘若我们当真合不来,到时候再说。”
展敬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翎儿,你说、你说和离,不,你说……”
大夫人不理会,往门外走去,吩咐下人:“老爷还没用饭,命大厨房送来。”
说罢回头,却见丈夫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四十多岁的人,竟露出几分他头一回到司空府做客时的模样,那克制的兴奋,那对未来充满期望的劲头。
大夫人暗暗给自己鼓劲,这一步她跨出来了,虽是前途未知,可心里但愿,还能再走下去。
转眼,已是八月十四,一清早叶郎中就被请到府里,展敬忠留下儿子没让去朝堂,还嘱咐家人及时向他禀告。
观澜阁来了好多人,玉颜玉颂到今日才知道被瞒着了,此刻等在门外,连四夫人都听着动静赶来,问女儿:“出什么事了,七姜病了?”
玉颜道:“娘,兴许是喜事。”
四夫人哎呀了一声,立时明白了,笑道:“这俩孩子成天腻歪得很,我就知道早晚的事。”
卧房里,叶郎中再一次为七姜诊脉,询问了一些事宜后,便起身向大夫人和展怀迁禀告:“恭喜大夫人,恭喜二公子,少夫人确实有身孕了。”
展怀迁颔首谢过,便来到床边,七姜软乎乎地倒进相公怀里,很小声地念了句:“你可真行!”
叶郎中随大夫人退到了屏风外,张嬷嬷几个原要来道贺,但见两口子依偎着,赶忙退下了。
“姜儿,你若不愿我走,我就不去边境。”
“我这个边境百姓,实在说不出那样的话,你去吧,你去了百姓们才有指望不被牵连。”七姜说着,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颊说,“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我就知足了。”
展怀迁道:“若仅仅是别国之间的摩擦,我三四个月就能回来,但圣上另有所图,恐怕半年乃至一年,不只是要打仗,战后稳定局势,也要耗费时日。”
七姜说:“你若是决心从武,往后一辈子大大小小的仗,不知还要打多少,我们夫妻注定聚少离多,早在决心留下不走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
她使劲揉搓了两下,放下手说:“这回我怀了娃娃,不能随你去,再有下一回,我带上孩子随你去。”
展怀迁笑道:“我不能满口答应你,这未必行得通。”
七姜说:“女子从军古来有之,咱们西北边境外,他们还有女将军呢,这话将来再说,指不定你去个一年半载回来,我和太子妃娘娘已做下几件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