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早就不哭了,先头也只是眼泪没管住落下来,她委屈的并不是婆婆的责备,更不是母亲说她没什么见识,而是这压抑的京城,繁琐的规矩。
她又不是喜欢这一切才留下,如今连交心的好姐妹成亲,她都不能多看一眼,想到四个月来受过的种种委屈,仿佛所有人见她乐呵呵的,就以为她连被金针扎手指,被打板子得苦都忘了。
可分明,她手指里的黑血还没散尽呢。
“娘,我不喜欢京城,也不喜欢皇宫,更讨厌这些吃人的规矩。”七姜吸了吸鼻子说,“我今天真想好好看一眼茵姐姐,她的大日子,我却要低着头,不能好好看她。”
大夫人说:“虽是一辈子的大日子,可仅仅这一天罢了,明日起就成了昨日,再也无法重来一遍。姜儿,今日你必须低着头送太子妃走上高台,可往后的一辈子,你都能守在她身边,好好看着她,而你愿意为太子妃珍视这一天,娘很感动,茵姐姐也会高兴的。”
七姜安静地窝在娘亲怀里,过了好半天,才又涌出眼泪,禁不住哽咽道:“我自己没能好好成一回亲,展怀迁都不在,过好多天才回来。”
大夫人这才醒过味,可不是吗,好好一个姑娘千里迢迢嫁来,没有亲人在身边祝福也罢了,连新郎都不在,自己这个婆婆更是高高挂起不闻不问,剩下所有人,都看不起新娘……而这些委屈,姜儿全自己咽下了。
如今她的好姐妹出嫁,虽说是人间至贵的太子妃,可在她心里,只想给自己在乎的人最真诚的祝福,只想多看她一眼。
“姜儿?”
“娘,我不哭……”七姜一面说着,却止不住眼泪落下来,可她还故意用力地笑出来,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真矫情。”
十七八岁的姑娘,最是向往世间美好的年纪,婚礼岂能不被重视,哪怕告诉她十几年后必定会淡忘这一天的经历,可当时当下,她就不能对眼前的人生有所期待吗?
“姜儿,一会儿我们早些进宫,去看你茵姐姐可好?”大夫人温柔地说,“太子妃与殿下从太庙归来后,宫里还有好些规矩礼仪,但晚宴之前,她能有半个时辰休息换衣裳,我会求贵妃娘娘恩准,让你去陪伴太子妃可好?”
七姜眼睛湿漉漉的,目光纯澈而干净,谨慎地问:“那殿下呢,我总不能耽误殿下和茵姐姐一起。”
大夫人笑道:“殿下可忙了,太庙归来后,直到晚宴入席他们才会相见,倘若不合适,你随时退出来就是了。”
七姜抹去眼泪,终于笑了:“娘,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您、您又宠我了。”
大夫人笑道:“可我家少夫人哭个不停,我能怎么办?”
七姜害羞了,使劲摇头:“我没哭。”
大夫人温柔地说:“一码归一码,大舅母教了那么多规矩,三令五申的话你也能当耳旁风,那日明明罚站了也不往心里记,等这两天过去后,自己去司空府领罚,记住了吗?”
七姜小声道:“不告诉怀迁,他会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