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二哥哥说,瞧着他们不对劲,怕在大舅母面前露馅,彼时玉颜还觉着,是哥哥心里有念想,才会看他们暧昧,没想到,是真没藏住。
玉颜有过一瞬的念头,想此刻就对何夫人坦白她与世恒的情谊,可到底没有勇气。
事情就此结束,受伤害的只是她与世恒,可坚持下去,就会让更多人难过。
不论舅母是觉着何世恒举止轻浮,还是知道了他们的情愫,眼下这番话的态度,再明确不过,她不同意、不接纳,但也给足了自己体面,只说是何世恒的错,与她不相干。
玉颜顺着台阶下,自此太平无事,若不然,司空府当家大夫人,是轻易能惹怒的吗,还有她办不到的事吗?
“舅母言重了,我与恒哥哥自幼相熟,恒哥哥性情爽朗外放,不拘泥礼教,待我们姊妹十分亲切。”玉颜努力稳住心神,说道,“但舅母的顾虑也是对的,我们兄妹之间清白冷静,旁人未必如此,若不谨慎些,还如孩提时那般玩耍,实在怕叫人误会。不相干的人倒也罢了,哥哥未来还要娶妻成家,叫新嫂嫂和亲家误会,便是玉颜的罪过了。”
何夫人微微一笑:“是啊,他就是没分寸,姜儿刚进门那会儿,也听说他老往新房里钻,真真没规矩极了。亏得姜儿也是个开朗大度的孩子,换做别家,大伯子往小婶子屋里坐,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
玉颜笑道:“二嫂嫂更是礼法之外的人,舅母不必担心。”
何夫人轻轻抚摸了一下玉颜的发鬓,为她将一支簪花戴周正,温和地说:“你是顶好的孩子,过两年,舅母一定为你相看好人家,这世上终究是好人多。你的相貌人品,多得是倾慕之人,你还那么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玉颜麻木地欠身:“多谢舅母爱重,眼下只想将太师府的规矩重新立起来,以求报答大伯父的养育之恩,不想其他的事。”
“真是能干的孩子,又孝顺又善良。”何夫人道,“好了,你别送我,该用晚饭了吧,我也走了。”
话虽如此,玉颜还是送到了宅门外,恭恭敬敬地看着司空府的车马远去。
一阵热风吹来,玉颜恍然醒过神,这过了端午,连夜风都是热乎的,热得人心里烦躁,浑身针刺般毛躁,难受得很。
回身往府内走,脚步格外沉重,不知道那头母子俩会如何提起这件事,照何世恒的脾气,恐怕还未知晓他母亲的心思,不然早就闯来了。
而自己呢,方才那句话,便是向夫人表决了心意,她放弃了。
“对不起,世恒……”玉颜默默呢喃,“这是早料到的结果,没有我想得那么难受,哪怕不能在一起,知道你心里有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玉颜的脚步轻盈起来,挺起腰背,深深吸了口气。
她要好好活着,可活着不见得非要与谁结为夫妻,良缘是人生的锦上添花,若不得,那便继续好好过日子。
一辈子那么长,纵然海誓山盟,纵然有情人得成眷属,谁又能陪伴谁一辈子,真正地爱过一场、恋过一场,足矣。
转眼又过了两天,七姜的手已经不用再包扎敷药,从宫里回来时肿得两三倍粗的手指,也恢复了纤细。
但翻开手掌,能清晰地看见皮下从指尖扎入指根的伤痕,血印已然发黑,叶郎中说待完全褪去,恐怕要几个月甚至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