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七姜轻盈地跑开,展怀迁下意识地抬起左手,转动了几下手腕,淡淡含笑:“这丫头力气可真大,拽得人生疼。”
观澜阁里,福宝带着小厮们,将各色点心瓜果搬了进来,那些糕饼小食尚不稀奇,可这个时节瓜果极少,皆是商贩从很远的温暖地方运来,寻常百姓家根本吃不起,好些七姜连见都没见过。
再说装了一车的东西,怎么可能全送去妹妹那儿,眼下一天比一天暖和,吃不完放着都该糟蹋了。
展怀迁便让张嬷嬷将东西分几份,先给老太太送去,再有父亲和怀逸那儿也分一些,大部分自然还是给了妹妹,秀景苑人口也多。
他进门换了衣裳,就要去书房,却满院不见七姜的身影,随口问:“少夫人遛狗去了?”
丫鬟应道:“少夫人给大老爷和三哥儿送吃的去了。”
展怀迁不免好奇,怎么她连着两天跑父亲那里,心里有个念头让她很不安,云七姜该不是装傻充愣,说她不认字不识字,其实是个精明能干的邻国细作?
越想越不对劲,展怀迁无法安心处理公文和书信,起身出门,径直往大院来。
实则七姜是才知道的,大老爷今晚去了司空府,于是不愿浪费一天认字的机会,借口送点心瓜果来找怀逸。
这会儿叔嫂俩躲在书房里,昨日那一句几个字,七姜已经记得很熟,怀逸拆开来考嫂嫂,嫂嫂也都认得,虽然写起来费劲,一笔一划也算齐全。
“嫂嫂在房里练字,张嬷嬷她们能不察觉?”
“我用笔沾水在桌上写的,擦干就看不见了,还不费纸张。”
怀逸佩服又感动:“弟弟一定尽心教会您写家书,嫂嫂这样聪明好学,若多学几年,必定能成为才女。”
七姜忙道:“那可不行的,太不把读书人放在眼里,我们种地的虽累些苦些,好歹能吃上几口,可你们念上十几年书才能考功名,还不见得能考上。”
怀逸说:“嫂嫂很敬佩读书人?”
七姜点头:“我们村里有个老秀才,我哥哥就是跟他认的字,他只收些嚼谷,太穷的人家他都不要钱,只要娃娃肯念书,他都愿意教,就算至今没教出什么人物,他的学堂还开着。”
怀逸问:“嫂嫂为何不去学,是不让姑娘家念书吗?”
七姜眉眼弯弯地一笑:“是我不爱念书,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悔,怎么会想到,将来有一天要给家里写信。”
怀逸挺起胸膛说:“嫂嫂放心,我一定教会您。”
书房外,萧姨娘站在不远处张望,展怀迁突然从身后走来,将她唬了一跳,尴尬地说:“二哥儿来了,大老爷今晚去司空府,您不知道吗?”
展怀迁也不自然,应道:“知道,就是……方才送了些点心瓜果来,我怕怀逸贪嘴吃多了肚子疼,跟来叮嘱一句。”
萧姨娘说:“三哥儿和他嫂嫂在书房里,昨儿就这样,也不知道叔嫂二人做些什么,没有老爷的允许,我们不能进书房,总觉得不合适。您来了正好,不如和他们说说,书房可不是玩儿的地方,弄坏了什么古籍藏本,老爷该生气了。”
听说弟弟和七姜在一起,展怀迁反而安心了,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就算他糊涂,父亲难道能随便叫个细作假扮了他的儿媳吗?
更何况,在他眼里,云七姜是个极为真实的姑娘,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有这种感觉。
怎么能把人家想成细作,他真是刚从战场回来,还没放下警惕,七姜若知道,是会生气,还是会笑得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