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头又低下来。
“那就跟我回去学学吧。”
归叔目视前方看路,嘴里说的话叫三人一愣。
“您不怕我没能偷学您的手艺?”
毕竟还是要靠这活赚钱的。
“不用,你们啊,就好好护着这锦园就好了。”
归叔笑笑,迈着小步子跟上前面两人。
“诶!”
三个人惊喜对视一眼,抬步跟上。
“就是这。”
走了一段时间,花盼锦带几人穿过了个石凳,那凳子足有两米长,一米宽,结实得不行,这百年来风吹日晒都没有坏。
晒书台,旧时花盼锦的祖爷爷用来晒藏书阁里的书的。
绕过藏书阁,在偏后面正中间的院子,就是花家的祠堂。
里面供着祖辈上的牌位和族谱。
“啊,这还挺严重了。”
那人绕过去望了眼,地上还有几块碎瓦,被花盼锦扫到了一边,她想着这种瓦是不是还能买到一样的。
“这瓦太老了,若是为了美观些,就需要整体翻新了。”
不然就单独的两块是新瓦,别的却是灰不溜秋的黛瓦,就不是很适合了。
“嗯,安就翻新吧。”
花盼锦也想过,这些年修缮的一块两块,都是打的补丁,补丁多了,便深一块浅一块,跟花猫一样,不太庄重。
“行,那就等他日我订好了,送来再来装。”
他想了下:“其实上次我就想和您说来着,您这屋子确实老了些,有些房子的内墙都……”
“不好意思。”
花盼锦正听着,手机响了,她瞧了眼,是宫鸿。
“我接个电话。”
她走过去一边,滑开了接通建:“喂。”
“盼锦啊,你把我男主角给送来了啊。”
宫鸿有些开心,看到归易就看到他下部剧的希望了。
“嗯,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的了。”
花盼锦笑笑:“打电话就为这事?”
“不是,我们在商量着能不能去锦园拍摄呢,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这片子还缺了点点睛之笔,你在锦园里制皂,我们再转一下锦园的场景,拍摄一下你家,这个很关键,毕竟锦园可是让琴川区别于别的古镇的亮点之一啊。”
宫鸿的话还在继续,花盼锦却没了刚才的喜悦。
她不由地停在原地。
她已经记不得这种抵触锦园曝光的情绪是何原因了。
反正从她懂事以来,她就不想让别人来锦园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有很多人来锦园的。
琴川里不少的姑姑婶婶阿公阿婆都会来,他们在园子里聊天,逗母亲和她开心。
后来有一次,母亲叫她一起去拿糕点,她推着母亲出了园子,因为那次来的人多,所以得拿好几碟子吃食,所以她先端两碟去,母亲第二趟再拿。
她就靠在月洞门后,端着绿豆仁酥和凉冰糕,听见园子里的人说。
“你们别说啊,这小阮啊虽然腿瘸了,但是这日子过得是真舒坦。”
“是啊,那老公多帅啊,虽然不太安份但是你瞧瞧她,她不也不得劲嘛,那腿成那样,多扫兴啊。”
“诶呦呦,就是这屋子,可惜了,这么大,就住三个人!”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花盼锦满面惊恐,一转身,母亲已经自己转着轮椅过来了,她腿上放了个碟子,里面是蓝莓山药。
“妈妈。”
花盼锦大声叫了一句,门后的谈话声停了。
阮母愣愣地出神,被花盼锦一句话惊起。
“妈妈,你别多想……”
她皱了皱眉,想抬手掩住自己母亲的耳朵,但是手里还拿着招待客人的吃食,没有手去掩住她母亲的耳朵了。
“小锦。”
阮母微微抬头,眼里无波,嘴角轻轻牵起:“去送吧。”
花盼锦不想去,她嘟着嘴不开心。
“听话,去吧。”
阮母的声音很柔,又柔又轻。
“哼!”
花盼锦剁了剁脚,撇嘴:“她们,她们说你!”
门内的人没得躲了,她们一窝蜂地跑出来,赔礼:“那个,小阮啊,不好意思,我孙子要回来吃饭了。”
“小阮啊,我,我回去做午饭去。”
“我……我衣服还没晾!”
歉倒是没道一个,人却走了大半。
“小锦,去送吧。”
还有的人也是坐立难安,但是碍于这人一下子走完太刻意了,所以硬着头皮坐下了。
“我不要!”
“我不!”
花盼锦脾气一来,怒摔了手上的碟子,指着门内门外准备走的,已经走了的,正走着的人,骂:“你们以后再也不准来我家了!”
“你们滚!”
“小锦!”
阮母没想到花盼锦能说出这话,惊得面色一变。
“呜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那么说你!”
花盼锦哭,一边哭一边捡起地上的糕点扔出去,扔到他们身上。
“你滚,滚开,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小锦!”
阮母着急,她的教养不能允许她说出滚这个字。
所以,着急的阮母一下子从轮椅上扑起,一下子磕到地上。
差点碰到糕点碟子。
“妈!”
“诶,小阮!”
邻里邻居的,说三道四是有,但是也没想过要人家命啊,这一摔,摔得阮母破了相,她闷在房间里呆了一整个星期。
连花盼锦都很少见到她。
她硬闯进去过一次,看到的是母亲对着窗抹眼泪的场景,后来,她就再没进去过了。
母亲坐在轮椅上,从窗边往外看,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天空,偶尔还有飞过的鸟。
她时常对着院外发呆,对着她自己包装好的皂发呆。
阮母每发一次呆,花盼锦就把自己藏得更深一点,把锦园保护得更好一点。
在她看来,锦园是她的乌龟壳,只要缩在里面,别人就进不来,就伤不到她。
所以,这一护着就是这么多年。
她这一辈子,就把自己禁锢在这里了。
即使前世去过可可西里,她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那里是寒冷的,是空寂的,没有人,也没有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