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周遥，感受到她的体温和软软的手感，范清和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她没有死，也不是在做梦，她的女儿，真的来看她了。比起隔着电视屏幕一遍遍地描绘她的举止，记住她的笑貌，现在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触之可及，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她讨厌生病，因为这样会让自己的虚弱无所遁形。身体行动不受自己控制，只能被迫地躺在病床上接受别人的打量安慰和怜悯。不，她要的根本不是这样！如果人的一生，可以速朽就好了。那样的话，别人就只会记住她最完美的一面，而衰老的样子，她希望谁都看不到。
只是，如果生病衰老，能换回周遥的回眸的话，哪怕是同情怜悯，她也愿意承受。
“我好很多了，多谢你们来看我。”握着周遥的手，范清和的精神显而易见地就好了不少。也不像刚刚那样眼神空洞，谁也不理，睁着个眼睛四处寻了，挨个打量了眼来看望自己的学生们，尽管现在还没有什么力气，但笑容依旧温和。
“老师您没事就好了，我们还等着您重出江湖一展风采呢。”
“对呀，听说您住院，我们都急坏了。”
“您是我们昆剧院的台柱子，您要是倒下了，我们可就真的六神无主了。”
一个个地都表示范老师您实在是太重要了，您可要早日康复，回来继续教导。可是以范清和现在的身体状态，大家心里都清楚，能够续命就不错了，想要再上舞台，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好。我想和我女儿单独说说话，你们”作为一个优雅慈和的长辈，范清和以前说话，从来都是委婉含蓄的，根本不会这样直白地让别人尴尬。但可能是生病了的缘故，又或者是真的太想和周遥单独相处了，今天的她，倒是格外反常。
“哦哦，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她都这么说了，没有谁会真的不要脸面留下来的。他们一直知道，范老师是有一个女儿的，听说是在国外。这么些年了，也一直没见她回来过。只是，却从未想过，原来范老师的女儿，就是周遥啊。可是按理说周遥回国时间也挺久了的，怎么一次都没有在范老师家见过她呢？
怀着对着母女二人关系的好奇，大家打着招呼离开了。沈妈和施夏对视了一眼，看到范清和所表现出来的对一个人前所未有的亲近和依赖，抿嘴一笑，也推门出去了，将空间留给这久违的母女二人。
人多的时候，周遥的感觉还没有那么尴尬。可是人一少，她就有些慌了。范清和的眼神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被她这样专注地打量着，周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周遥都不敢看她，只盯着自己的膝盖，一圈一圈在数着牛仔裤上的纹路。
“听说你跟何洵在一起了？”过了一会，似是察觉到周遥的不配合，范清和无奈，只能自己找话说。她活这么久，从来都是别人应和她的。这种没话找话的经历，并不多。
果不其然，周遥一下子抬起了头。与范清和对视了一眼，在她温和澄澈的眼神中，很快又低下头来。“嗯。”不是不愿意跟她多说，而是她现在与何洵的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这孩子不错，我见过，善良又有担当。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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