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智多近妖,不得不防 前有风尘居台柱子一曲开场惊人,后有姬无盐随兴之作获白少爷高赞,自是再无姑娘们愿意“献丑”。 左右也不会冷场。 姑娘们更是忙着暗搓搓里地互相较着劲摆弄着坐姿争取将最完美的角度呈现在难得遇见一次的白少爷面前。 偏偏白少爷只顾着吃瓜果,偶尔回头还同宁修远咬耳朵,说着说着,蓦地惊呼一声,“啊呀!陆江江那厮……又迷路了!” 说着,起身旋风一样地跑了…… 还绞尽脑汁地换着姿势的姑娘们,傻眼了…… 倒是宁修远,仍老神在在坐着,不过宁三爷坐着也不看人,就阖着眼,连茶杯都没端,看起来像睡着了。加之宁三爷的名气太响,传闻中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姑娘们即便再想嫁进宁国公府,也是断断不敢主动去招惹这位的。 甚至,其实所有人潜意识里都觉得,这尊大佛……大抵是要孤独终老了,毕竟,放眼望去,感觉谁也配不上宁家三爷。 大佛,只适合供在庙里受这世间香火,实在不适合步入红尘。 下意识地,众人连说话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而老夫人,仍拉着姬无盐不撒手,她想问地很多,可场合不合适不能问。加之其实她自己也还不清楚,是想要肯定的、还是否定的答案,最后也只是衣食冷暖地叮嘱着。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嚷嚷着陆江江跑走的白行还是没有回来。花厅里又镇着尊只可远观的大佛,气氛被压地低低地,像是沉闷的午后层层席卷而来的云,带着湿漉漉的潮气,让人呼吸间都觉得堵着什么。 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夫人们各自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寻了些由头,告辞了,走之前还不忘和若水、姬无盐道了别,顺便像风尘居抛出了下次邀约的橄榄枝。 和宁修远同处一室,姬无盐早已如坐针毡,当下也起身告辞,老夫人还待挽留趁着众人离去说说体己话,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毕竟才初见,有些唐突,所有这姑娘就在风尘居,往后日子还长着,便吩咐嬷嬷好生相送。 谁知,宁修远突然起身,朝着老夫人拱了拱手,“晚辈正要回府,嬷嬷留步吧,姬姑娘……由晚辈相送就可以了。” “不必了。” 姬无盐满脸写着拒绝,正绞尽脑汁想着托词,老夫人却似乎格外乐见其成,当下就应允道,“如此也好,那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说着,又摸了摸姬无盐的头发,将她散落在鬓角的一缕别到耳后,轻声宽慰道,“别担心,宁家幺儿这人就是外头传地厉害,其实人很好很热心,比我家那臭小子靠谱多了。去吧……” 很好很热心…… 姬无盐实在不能将这五个字用在宁修远身上,至少,“很热心”这三个字,与“宁修远”是背道而驰的。 可人老夫人都这么说了,若是自己太过于抗拒,一来,不给老夫人面子,二来,反倒显得唐突,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当下只能硬着头皮讪笑着称好,告辞转身之际,见宁修远低着眉眼整了整衣袖,露出腕间一截佛珠手串,绑着小小的同色流苏,乍一看,那流苏有些陈旧,待要再细看,却已被袖口覆住,半点不见。 走出花厅,一路谁也没有说话。 沈洛歆倒是想说,可碍于宁修远的赫赫威名,她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这世间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不用说一个字、不用做一个表情,只是安安静静杵在那里,都令人紧张到屏息以对——便是鲁莽如沈乐微,在宁修远进了花厅之后,也是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 沉默里,却有人突然低声惊呼,“啊呀!” 打破沉默,有些突兀。是自始至终抱着她的伏羲琴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没有存在感的若水,她低头摩挲着腰侧,抬头看过来的表情都快哭了,“我、我的玉佩……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看看姬无盐,又看看沈洛歆,苦着脸央求,“沈姑娘,你陪我去找找吧?” 沈洛歆与她不熟,可她最终选择沈洛歆其实很好理解,若水这样的身份,显然是不敢让宁修远等她的,而宁修远显然是要和姬无盐一道的,权衡之下,六神无主的若水自是会选择沈洛歆陪着她。 沈洛歆自是不好拒绝,倒也没有多想,“如此……也好。无盐先去马车上等我们吧。” 如此……不就剩自己和宁修远了? 姬无盐转首,端着此生最温柔最得体也最虚假的笑容弯了弯腰,“毕竟是贵重的玉佩,人多找起来也快,不如……宁大人先行?” “无妨,既答应了老夫人将姑娘送出去,做人总要言出必行、有诺必践。何况,姑娘所言甚是,人多找起来也快,在下同你们一道找。”说着,又低头捋了捋袖口。 宁修远这会儿充分展现出老夫人对他的评价——很热心。 只是,这样的热心,旁人怕是不敢消受,至少,姬无盐觉得自己消受不了。她看了眼若水,眼底微光无人看见,只轻声吩咐,“莫急,左右在这府里,找仔细些。我先去马车里等你们。” “嗯嗯!”急地快哭出来的若水拉着沈洛歆就跑了。 独留姬无盐和宁修远。 不熟。 一个试探,一个防备。 明明并肩而行,姬无盐看上去却恨不得全身上下都写满“抗拒”二字。 宁修远嘴角微勾,低声唤道,“姬姑娘。”声音微凉,入耳宛若这盛夏酷暑午后小憩方起时,递到手边的一碗酸梅汤。 胸膛里,蓦地一跳。 饶是再如何提防、戒备,恨不得离这个男人远远的,可姬无盐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连声音都近乎于完美。 可…… 智多近妖,虽不一定是敌人,但绝对不是战友。 尽量不要为敌,但绝对不得不防。 指尖微微蜷缩,她没看宁修远,只低了头留给对方一个微乱的脑袋,格外温顺地问道,“宁大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