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号完成了各项补给,康尼鼓捣的冲压设备也完成了安装,吉米也登上了飞行船,但新月号仍未起飞。 现在有一个问题,这也是历代飞行船船长不想让女性参加航行的原因之一。 昏睡的薇薇安无处安置。 新月号上小房间是有的,但很少,只有三个房间。 一个是谢里曼专用的船长室,一个是希尔彼得的大副专用房间,另一个被谢里曼用来放一些收集来可能会派上用场的零碎,至于其他船员他们住在甲板下第一层的大隔间里,那里有着还算舒适的吊床。 现在那个杂物间已经被打理出来了,用来招待金主安普顿,现在要再腾房就得让希尔彼得去住到大隔间里。 思索了半天适当话术的谢里曼刚提出这个要求,希尔彼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这完全出乎谢里曼的预料。 但当他看到希尔彼得小心翼翼的整理房间,一副生怕吵醒薇薇安的样子的时候,谢里曼叹了口气。 他把希尔彼得叫到甲板,避开正在搬运东西的船员,小声的说:“你这么个一靠港就去找女人的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希尔彼得被问的一愣,没能理解船长的意思。 “你平时那股放浪劲怎么收起来了?” “啊,你在说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吧,我年纪到了,也玩够了,该置办个家了。” “她可是有主的。” 希尔彼得愣了愣,问道:“谁啊?咱们这次的金主吗?” “不是,谁把薇薇安抱来的你没看见吗?” “哦,那个随从? 他们又没结婚,我管他呢。” 希尔彼得的话把谢里曼噎得只翻白眼,论口才,他只是个战五渣。 “随从不随从的咱先不是,他身手可是不错。” “我也不赖啊!” 希尔彼得抱着肩膀,似乎在追求薇薇安这件事上,沃尔特的出现反而激起了他的欲望。 谢里曼原本想劝说希尔彼得放弃,但他又不能直说安普顿是曾经的王族,也不能说沃尔特是王的护卫。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发现这件事的决定权在薇薇安。 这说到底是个自由恋爱,人家俩人朝夕相处有感情基础,你希尔彼得也不会得逞。 但谢里曼又不想希尔彼得输得太惨,这搞的关系紧张了往后的探索任务该怎么进行呢? 想到这里,谢里曼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希尔彼得设置一条底线。 “喂,希尔彼得,不许因为这件事跟沃尔特打架。 等新月号真的属于你之后,你就是把沃尔特从船上扔下去我都不管你,但在此之前不行。” 希尔彼得挠着脸颊,接受了船长的命令,但这件事情难不住他,他可是船上的大副啊。 只要新月号离开地面,连那个金主安普顿在某种程度上都要听他的。 新月号起锚了。 船舱里被塞满了补给品和羽气罐,以至于船员大隔间里都没了多少空间。 谢里曼与安普顿站在船首,看着视野里一望无际的碧海,他突然想起了安普顿讲述过的传说。 谢里曼看了看怀表,吐槽道:“真是比预计晚的太久了,再不出发太阳都要落山了。” 安普顿抬头看了看悬在头顶的太阳,无法理解的看向谢里曼。 “啊,不好意思,在我们那里,太阳东升西落,在太阳落下去之后天就黑了,天空中会有月亮和繁星。” “有趣的世界,如果这是真的,你应该很想念它吧。” 谢里曼叹了口气,前方那碧海的绿与天空的蓝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微微向上翘起的弧线。 “是啊,这个时候要是有杯冰可乐就好了。” “冰可乐?是你那个世界里的一种酒吗?” 安普顿好奇的问了一句,随后他便愕然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认为谢里曼的世界是个传说,并对那个世界滋生了兴趣。 “不是,它是一种饮品。 只要你喝一口你就会明白,它的冰凉会彻底浸满你的口腔,那甜丝丝的口感会在你的每一颗味蕾上爆炸,你会忍不住咂嘴,会忍不住一遍遍的回味。” 安普顿从未听说过类似这种形容的饮品,但谢里曼的描述让他吞了吞口水,产生出一种向往。 “真是奇妙的饮品……谢里曼先生,能多讲一些你们世界的事吗?” 谢里曼很乐意,他像是一爱好怪异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跟自己兴趣相投的伙伴一样,开始显摆自己那充满异世界色彩的回忆。 他回忆着,讲述着,如同上午在酒店里安普顿给他讲述传说一样,细致的描述着。 这对谢里曼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他像是一头牛,把自己珍贵的回忆和留恋的生活反刍了出来,在讲述中反复的回味着。 而安普顿对他的讲述也是越听越感兴趣。 作为王族的他看待世界的角度是不同的,他立刻就被那个世界宏大的世界史吸引。 最终,他开始像谢里曼一样,无视对方的停顿,不顾礼节的追问着后来的事情。 他们突然像是许久未见的知己,对某件事发表着各自的看法,仿佛他们的看法代表着各自的世界一般。 在他们的身后,一只乌鸦停在甲板上,微风撩动着它的羽毛,它振翅高飞,落在了瞭望台上。 吉米正在瞭望台执勤,他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之后缩进了瞭望台里。 他撸起袖子,看到左手小臂上跟着心跳蠕动的凸起。 吉米紧张的伸手按住凸起,使劲的揉搓,直到那片皮肤火辣辣的。 但当他松手时,那个蠕动的凸起仍然在那,像一只潜伏在皮下的蠕虫。 他满眼紧张,掏出匕首,盯着那块凸起,紧张的剧烈喘息。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狠狠地刺向了那块凸起,皮肤被划开,随着传来的刺痛,胳膊上鲜血横流。 然而,他却没能从划开的小口中看到蠕动的东西,他不敢置信的再次扩大伤口,甚至丢掉匕首伸手进去,试图将肌肉层也翻个遍。 “怎么?你要拒绝普莱姆斯神的赐福吗?” 这声音突然出现,把本就满脸是汗的吉米被吓的一边后退一边摸着丢在地上的匕首。 那只乌鸦又出现了,它站在瞭望台的围挡上,侧着脑袋,用那只恶心的十字瞳仁盯着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还缠着我!” 那压抑着的喊声让吉米显得更加的歇斯底里,他攥着匕首,牙咬的咯咯直响。 “别傻了,要是没有普莱姆斯神的赐福,你早就跟你的家人一样死在那场事故中了。” 乌鸦说完,鸟喙冲着吉米正在愈合的胳膊点了几下,仿佛在提醒对方赐福的重要性。 吉米看着仍在蠕动,但确实在快速愈合的伤口,在经历短暂的惊讶之后,他闪电般的伸出了手。 那手直奔越来越小的伤口,最终在血淋淋的胳膊里抓住了那根蠕动着的东西。 随后他猛地向外一拉,一条小拇指粗的触手被拽了出来,它用力的向回收缩着,正抵抗着吉米的拉力。 吉米咬牙用力,触手被他拽出更长的部分,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摆脱这东西的时候,他愕然的发现,他左手小臂部分无力的垂了下来,像是一只被脱掉的手套。 他尖叫一声,向后躲去脑袋撞在围挡上,梆的一声响。 “喂!吉米!上面怎么回事?” 听到船长的声音,吉米赶紧爬起来,他将左臂藏在身后,一副被人撞见糗事的尴尬模样。 “不好意思船长,我刚才摔了个跟头。” 船长似乎并未起疑,他嘱咐吉米注意安全之后,继续跟那位绅士聊了起来,这让吉米松了口气。 但他想起了自己那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的左手,他赶紧低头查看,却见左手完好如初。 没有变软,没有伤口,甚至没有血迹,这一切如同自己被摔的扭曲的身体反转、复原一样,没有一点痕迹。 但他仍然不喜欢现在的身体,因为现在的身体里,仿佛有着另一个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在不停的低语,呢喃。 吉米完全听不懂那些语言,那些低语让他心里乱七八糟,几近疯狂,他恨不得自己未曾获得普莱姆斯的青睐,死在家人的身边。 他两眼无神的看向远方,任由乌鸦扑腾着黑翼,落在他的肩头。 “要怎样才能请普莱姆斯神收回赐福。”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乌鸦的声音低沉,像是沼泽地里翻腾的气泡。 “我只想走的安宁些。” 乌鸦发出一阵轻笑,随后张开翅膀轻轻鸣叫了几声。 吉米浑身一阵轻松,那几乎把他逼疯的低语消失不见,他低头看去,手腕上那随着心跳蠕动的凸起也完全消失。 他站起身来跳了两下,他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像今天这般良好。 “现在你还想死吗?” 吉米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他垂下头,不再说话。 “如果你继续照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可以帮你救活你的妹妹,这种事不管相隔多久,普莱姆斯神都能做的到。” 吉米不再忧伤,他兴奋的抬起头,眼中露着狂喜。 “真的吗?如果我更努力,普莱姆斯神是不是能拯救我全部的家人?” “不,孩子,你的父母不具备被拯救的条件。” 失望并未在吉米脸上停留太久,虔诚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跪坐在瞭望台里,对着面前的乌鸦,赞词从他嘴里悠扬而出。 乌鸦站在围挡上,它高傲的俯视着眼前的孩子,它耐心的接受着对方的赞美,如同圣坛后那俯视众生的威严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