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儿，杜景宜才缓过神来。 顾少虞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们要往下走的路，比之这事也没有干净到哪儿去，所以此刻知道了也是好事，起码不会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些。 皇权浸染下的人性，怎么可能会有洁白无瑕的说法呢，顾少虞早些年就明白了，而如今，也该让自己的夫人明白了。 事关重大，夫妇二人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敢胡言乱语，所以此事会跟随着他们一辈子，直至被压埋在黄土堆中。 理清楚思绪后，杜景宜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皇后对待枕边人也能说下手就下手，那对于他们这些臣下，也未见得能有诸多的庇佑吧，所以全家性命攸关之事，还是要多做准备的好。 “那将军打算怎么办？” 顾少虞知道杜景宜心中所担忧之事，所以他才会提前让苏家准备好后路，别到时候被一网打尽了，还浑然不知是怎么死的。 “我参与得太多，想要抽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唯有在太子上位后，趁着皇后娘娘和郭相还在的情况下，多给你和孩子们要些保命符吧。” “可是皇后娘娘那里，只怕……” “别想太多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如今与太子，与郭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还不到担心自己人背后抽刀的时候，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所以，我想着这两年上，寻个合适的由头犯点错，让新帝有足够的理由贬斥就好，最好是能被打发回策州去，那样咱们一家也能远离些许朝堂，过两年安生日子。” 顾少虞所想，乃是世人崇尚的道理-——急流勇退。 而新帝在见到他如此识抬举的情况下，或许会高抬贵手，那他们一家也就能避开将来有可能会出现的祸事了。 可杜景宜却不认可此做法，眼神坚定的看向他，随后就问道。 “将军，泰哥儿已经是顾家公，等他长大之后，偌大的担子还是要挑起来，即便是我们一家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也未见得以后都能安生。” 顾少虞听言，倒是对杜景宜的话有些兴趣了。 “那夫人的意思是？” “急流勇退，世人总是觉得此乃大道理，可妾身却觉得险中求安稳，未必不是个好法子。” “怎么说？” “大兴立朝不长，老一代的开国元勋也走得七七八八了，等太子上位后，以将军之功劳，少不得也是要再晋一级的，未满不惑之年，已是当朝武将拔尖的人物了，是个上位者都会有所忌惮，但若是将军挑出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来，隔三差五的就与你做做对，能让新帝稳坐皇位，或许比退让要更合适些。” 随后就用茶水在桌上落了个“权衡”二字，显然她的用意顾少虞也就明白了过来。 居庙堂之高，最忌讳一枝独秀，但若是两虎对峙，三足鼎立，未见得上首之人会打破这奇怪的和谐。 所以，顾少虞略做思考后，就同意了杜景宜的说法，随后笑笑就说道。 “天意如此，那我就遵而行之吧。” 他的话一出，杜景宜就明白了，自家将军心中已有人选，至于是谁，她不清楚，朝堂之事她未见得事事都要明白的，她又不是要做后妃做太后的人，所以无需这般清楚。 因此，讲明白了这些事情后，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缠。 她原本想着问一下刘询的事情，但又怕勾起了自家夫君的伤心事，万一他真的出事了，自己这一问，岂不是雪上加霜。 谁知，她这头还想着呢，第二日就见到本尊了。 一大早上起身，杜景宜的状态很不错。 心爱之人在身边，夫妇二人自然是过了一晚蜜里调油的良宵，因此早上起身虽然乏累些，但气色却好。 在简单冲洗了一番后，就换了套舒服的衣裳落座等用早膳。 顾少虞这两日的事情不多，所以也陪着她在家里头用，二人刚喝了两口粥后，就见外头闪进来了一人，正是刘询。 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从前清瘦了许多，原本是精壮的，现在看着却是单薄的，杜景宜吃惊的喊了一句。 “刘先生？” “属下见过夫人。” “你，将军把你找回来了。” “嗯。” “那就好，那就好。” 刘询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而杜景宜的欣喜落在他眼中也还是很感动的，不管怎么说，被将军和夫人还有虎贲军的兄弟们记挂着的感觉，很好！ 顾少虞看见他，才想起自己昨晚上忘记说此事了，只不过眼下不是说闲话家常的时候，刘询此刻会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开口就问道。 “四皇子府怎么样了？” “太医折腾了一晚，没能救活孩子，前四皇子妃留下的嫡子毒发身亡，四皇子府已经挂起了白幡，另外听说下手之人乃是四皇子妃身边的嬷嬷，酷刑之下已经招认，乃是韦家指示的，所以四皇子已经告到了宫里，闹着要休妻。” 一切的事情都朝着夫妇二人昨晚想到的方向发展着，杜景宜在听到孩子被毒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四皇子身边，亦或者是定平侯府那里也有内鬼。 这孩子可以说是四皇子和定平侯府之间最大的联系了，倘若是没了这孩子，定平侯府未见得还会真情实意的帮扶四皇子了。 所以，这必定不是双方乐意见到的事情，所以孩子的死，又牵扯到其他人了，如此看来，这四皇子的后院也当真是一点都不太平啊。 “嗯，你大病未愈，还是少外出多休养的好，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是。” “属下无事，将军放心。” 听到刘询说这话，顾少虞是心疼的，他还记得自己从那暗牢里头找到刘询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了，还好他们身边有良医，有金贵药材，否则，只怕是顾家陵园罗原旁边又要再添一座坟茔了。 所以，当即虎了个脸就说道。 “我不是与你说话，这是军令，三个月内，我不想看到有一则消息是你送来的，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