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的是，儿子愚钝了。” 见他冷静下来，那七老太爷才平缓了心思的说道。 “现在什么也别管，就好好看着身边就是，大哥死了那么多年，我们才拔掉两个暗桩，剩下的还有多少也不清楚，大嫂死一场，我故意露了些线索出来，倒是要看看，他们夫妇二人能不能察觉，若是他们启动了那些暗桩，咱们也好顺藤摸瓜了。” 七老太爷所谋划的，压根儿就不是金陵城里头的这点子权势，而是旁的更加恢弘的，毕竟大哥能踩稳追随开宗皇帝，获得今日之恩宠，他未见得不能。 有了这清晰的指点迷津后，顾彦光倒是开朗了不少，很快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顾老夫人出殡之时。 漫天的纸钱和哀乐充斥在百姓的眼前和耳中，路边自然是有各家设的路祭，同时也有百姓们自发组织的送葬队伍。 顾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乐善好施，顾家的家风严谨也没有出现过欺负百姓的说法，因此大家对于顾门还是很有好感的。 再加上为保边疆太平，顾家葬进去那么多的人，哪怕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们有些遗忘了，可随着顾老夫人的去世，这些旧时的思绪又再次冲回到了众人的脑海中。 因此，比起眼红面白的顾家人，有些送葬的百姓哭得更是情难自抑。 今日出门前，顾少虞让乳母带着四个孩子在灵堂前恭恭敬敬的给祖母磕头上香后，才开始出殡。 走的时候，嘱咐了一下岳父岳母大人在家好好看顾孩子们，并且留了罗原等人护卫。 而他自然是披麻戴孝的走在最前头，端着顾老夫人的牌位，紧随其后的就是顾家的其他人。 今日，大伯母也是一身素缟的出现在了送葬的队伍里头，左右都找人搀扶着，一点点的往前挪。 本来杜景宜是给她安排了软轿的，可大伯母坚持要自己走，无奈只能请了三四个大夫跟在队伍里头，方便随时照看生病的大伯母和怀有身孕的顾筱春，顾筱韵二人。 一路向北而行，走走停停的。 顾家的祖坟位于金陵城的清水镇里头，所以在城中的这一段路，众人都是一步一脚印的往前走，直等到了城外，这才陆续上了马车，奔着清水镇而去。 路程上倒算不得有多远，半个时辰的事情罢了。 但对于有病有孕的大伯母等人，却是备受折磨，因此等马车停靠在了顾家祠堂面前的时候，她们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杜景宜当机立断，让伺候她们的婆子丫鬟立刻送去了厢房歇息，然后叫大夫去一并诊治，至于她则是跟着夫君顾少虞，一同先将顾老夫人的牌位送进祠堂之中，而后再等吉时下葬。 这还是杜景宜头一回来顾家的祠堂。 随着台阶缓缓而上，那座矗立了几百年的世家祠堂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从前她只知道顾家乃是金陵城的名门望族，是几百年的留存世家，但对此并没有很清晰明了的认识，直到现在，看着这繁复而又庄重的祠堂，她才感受到了什么是几百年的荣光。 至此，心里头的尊敬更上几分，端正的，严肃的陪伴着夫君将祖母顾老夫人的牌位送至里面，摆放在了顾老元帅牌位的身边。 而这里，之前还与他们在家中略有争吵的其他顾家人此刻也是神情肃穆的站在一旁，显然对于顾老夫人，他们也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因此未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只不过，这些人里头却不包括心怀恶虎的七老太爷，他在看向顾老元帅和顾老夫人并行的牌位之时，心中毫无波澜。 收回了眼神后，则是看向了不远处那摇曳着的长命宫灯，上书“顾门昌盛之禄位”，保的就是顾家所有宗亲子弟的前途和运道。 见此，他心中却多了几丝嘲讽。 天道怎么比得过人为？想要顾门昌盛，还得搏一搏才是硬道理。 可惜，他几十年来早就学会了要将情绪尽数收纳在心，因此无人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不妥来，就当他只是前两日与顾少虞略有争执，所以才会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随着一声“礼成”的落下，顾老夫人的牌位算是安放妥善了，她会留在这里，与顾老元帅同享顾家子孙世世代代的供奉和祭奠。 吉时定在两个时辰以后，因此一路奔波而来的众人总算是得空歇一歇了。 回到厢房后，杜景宜先是找来了大夫询问大伯母等人的情况，得到了比较肯定的答复后，心里头才放心了不少。 接着就对樱桃吩咐说道。 “让家祠的小厨房给大家送些吃的过去吧，待会儿仪式开始，少说也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都垫垫肚子，别到时候饿得厉害。” 逝去的人要尽哀思，而活着的人也要顾全自己的身体才是。 “是，少夫人。” 等樱桃退出去后，杜景宜才走到顾少虞面前，落座后拉着他的手就宽慰说道。 “虽说我们不能再尽孝了，可祖母能与祖父在地下团聚，想来也是好的，她老人家一辈子为了顾家殚精竭虑，将军也要宽宽心才是。” 杜景宜能够感受得到，自来了这祠堂后，顾少虞的情绪就低沉了不少，虽然他的脸色没有多少波动，可身为枕边人，这点子情绪还是能感受到的。 顾少虞没多说话，只是回握住了她的手，静静的自己消化那些情绪。 在简单的用过些糕点后，二人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等到吉时快到之前，樱桃进来出声叫醒了二人，随后便略作整理的就去了落葬的祖坟处。 清水镇外，有一片百亩之地，都是顾家的陵园。 只不过有的是主枝，有的是旁系，而顾老夫人要落葬的地方则是在整个陵园的中心，当年由皇帝下令，让修葺皇陵的工匠们特意打造的顾家英魂所在之地。 顾老元帅，还有顾家一并战死的儿郎们都埋骨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