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杏儿还去单独见了爷爷柴老实。
“爷爷,杏儿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回来了。此去,杏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爷爷了!奶奶一贯糊涂,爷爷不要太惯着她,否则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惹出什么事情来!这样的话,吃苦头的那个人,首先就是爷爷了!”
柴老实连忙道:“杏儿放心回京城吧,爷爷不会再惯着你奶奶了,必要的时候,为了咱们老柴家,爷爷也会狠着心肠,将她休了的!”
杏儿点点头:“这就好,在很多时候,过于宽容,往往不是为对方好,而是会害了对方!顶多就是比如奶奶来说,如果有一天她危害到了我的公主阿娘的话,就算我们姐弟五人不跟她计较,皇帝舅舅也会收拾她的!会不会砍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活罪坐牢打板子,那是一定的!”
“放心,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爷爷绝对不会再心软了!再心软的话,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都要被她给害苦了!她随心所欲,作威作福了几十年了,够可以的了!”柴老实对老妻的不满,早已升到了一个顶点,姜氏的作为,似乎触及了他的底线。
儿子是大将军,儿媳是长公主,孙子孙女又是郡主和郡王。本来,这应该是他无上的骄傲,是他引以为荣的资本。然而,因为老妻的糊涂,让他在这十里八乡,都不是很抬得起头来做人!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悲催的么?
对于这个爷爷,杏儿相当的无语,说不上恨。但是,埋怨是肯定有的。然而,也仅此而已。长大成人之后,她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这个爷爷其实也挺可怜的。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杏儿不是白莲圣母,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值得尊敬的嫡亲的爷爷来对待。
她递过去一个粗布的结实的钱袋:“爷爷,这是五十两银子,全部换成了散碎的,您用起来也方便,平日里您想要吃什么,可以自己去买一些。父亲公务繁忙,母亲不方便,达儿也有他的事情要去忙。如果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爷爷谅解。”
柴老实接过钱袋,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面对这个孙女,他是非常的羞愧的,真心觉得自己不配她唤一声“爷爷”。同时,他也是欣慰的,谁也想不到,昔日的“扫把星”,竟然会是老柴家的大福星,甚至是整个靠山屯的大福星!
杏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大点事啊?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担待都没有,日后哪里还敢对你委以重任?不过才见了没几面的女孩,没什么大不了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回到京城,二姐给你找一个你喜欢的,她也喜欢你的!”
“二姐来了,来看一看,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咋样啊?”柴达一见柴安红红的双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情,连忙将一本字帖献宝似地拿了出来。
欢快的笑声,飘荡在公主府的上空,传出去很远很远。
就连一脸羞惭的柴安,也不禁微微扬了一下唇角。
想起弟弟的话,杏儿的心里就很是着急,不等父亲答话,她就又道:“父亲啊,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父亲也懂吧?如果你一直有银子借给他们,这倒也罢了,就怕有那么一天,你再也无银可借了,等到那个时候,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你变小气了,对他们不够好了,不够关心爱护他们了?”
挥金如土,指的是军营里不论谁遇到困难,父亲都会出手相助,而且很是大方。时间常了,某些不太自觉的将士,遇到一点小小的困难,就跟他伸手。逐渐的,竟然成了一种习惯,好像跟他借钱,是多么天经地义似的。
“哎哟,这么曲折离奇啊,竟然还有缘重逢!”杏儿的兴趣被调动了起来,听得津津有味,柴安也忘记了不快的事情,听得很高兴。
杏儿握住了父亲的手,恳切的道:“父亲先用着,切记不要贪污,也不要受贿,免得被窦氏一党抓到把柄,也免得自己被心术不正之人带上歪路!银钱的事情,女儿会解决,不用父亲操心!”
“拿着吧,这是女儿的心意,一支三十人左右的、精锐的暗卫队伍,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来维持。十万两银子,也就能维持五年左右的费,说不定还不够呢!”
杏儿扶他坐在,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他那滚烫而悔恨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肩膀。姐弟俩依偎在一起,彼此感觉着来自对方的赤诚的亲情,心里的冰冷渐渐的消融。
杏儿跟爷爷聊了一阵,就告辞了。
安抚了弟弟好一阵,杏儿就亲自把他送到了他和柴达住的院落里,柴达正在帮柴安收拾行装。
柴曜很是感动,但是哪里有脸收下?当即推了回去:“不行,爹爹不能要!你钱的地方多了,你自己留着用吧!爹爹也有俸禄,这些年你也给了不少,爹爹还没有用完呢!”
“是,你确实很棒,我可爱滴小地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使劲的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乱的。
柴达曾经告诉杏儿:“说是借钱,其实那钱啊,一开始确实大部分的人都很自觉的,打算还给父亲。可是那些人家,也确实过得很不容易,父亲就大手一挥,说拿钱就当是他的赞助,不用归还了!我劝说过父亲几次,他都不听,说什么不能因为一点银子,就伤了跟将士们自己的和气!”
明天就要启程了,想起还有柴安跟彩虹的事情没有着落,杏儿就去找了彩虹。
“哦,是这样啊。没有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挺好的!”杏儿愣了一下,继而不禁摇头笑了。
妹妹刚拒绝做哥哥的,她这个做姐姐的,就说喜欢人家的弟弟。听上去,可不是很好。传言出去的话,也有点难听。可是,她真的很喜欢柴达,很喜欢他的帅气、阳光、开朗、豁达、独立和坚强,还有他那双闪耀着智慧的双眸!
柴安吓出了一声的冷汗,杏儿则黯然神伤。
这个弟弟,再不狠狠的敲打一下,就很难矫正过来了!书呆子和迂腐,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的毛病,但是她原本聪慧睿智,单纯善良的弟弟,是可以成为栋梁之才的!就这样毁了,任谁都会心疼,都不会甘心,任谁都会怒火万丈!
抬头偶然一瞥,见弟弟满脸惊恐和羞惭的样子,杏儿的心一软,就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温和的道:“不要太在意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那个皇家书院,你也别去了,就去咱们自己家里办的陶然书院吧!陶然书院离陶然山庄很近,你可以每天回家,二姐也会搬回陶然居去住,好近便的照顾你!如果你喜欢的话,二姐也可以每天下厨,给你做一道拿手好菜!”
“是,姐姐,弟弟遵命!”姐弟俩就一起抓住了柴达,毫不客气的“咯吱”了一番,柴达痒的受不了,大声的求饶:“哎哟,好哥哥,好姐姐,弟弟错了,饶了弟弟这一次吧!”
杏儿仔细聆听,一一跟弟弟分析。最后,姐弟俩得出一致的结论:确实,有人想要抹杀柴安,让他一步一步的,走入歧途,最终成为他们手中对方柴家和沈家的利器!
这话,落在柴安的耳中,有如那惊天霹雳!
杏儿又推了回去:“爹爹,您收下,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不过,爹爹啊,这钱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再拿去随便补贴之人,补贴那人!如今朝局不稳,窦家的势力过大,并视沈家、柴家、沐家和许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女儿这一路回来,遭遇到的刺杀,就多达十几次!”
“啊?不是吧?!”柴曜听了,果然大惊失色。
杏儿忍不住插了一句:“奇怪了,山贼和土匪在篱州境内不是早就绝迹了么?怎么,如今又山贼和土匪冒出来了么?”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司徒长风这个家伙,是怎么当知府大人的?泰大人在的时候,这治安可好着呢!”
有点低气压的氛围,一下就热烈了起来。
柴老实站在门口的香樟树下,目送着孙女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很复杂,难以表达。唯一还算清晰的,是他对这个孙女的愧疚和不舍。
柴安这书呆子见了,眼里也闪过一束小火苗,心情眼见着就好了不少。
寒暄了几句,杏儿就递了一个鼓鼓的钱袋过去:“爹爹,这是十万两的银子,您拿着有备无患!”
“这字帖啊,是我从一个山贼小头目的手中夺来的!”柴达颇为得意,娓娓道来:“又一次,我去无双山庄找燕叔叔,在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人拦路打劫。”
杏儿很用力的点头:“确实如此!我离开京城之前,许大哥也遭遇过一次刺杀,幸好他当时带足了侍卫,有惊无险!”
“啊?假扮的啊?这年头,啥怪事都有啊!”杏儿不禁感叹,想象着一个扮成山贼的少年,站在路当中,虚张声势的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先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不禁觉得非常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