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女已嫁。 参加完婚宴,甜宝等人也要回流放之地了。 眼下十二月初,运河航线多处河域结冰,需走陆路。 赶回家过年是赶不及了,但是赶一赶路也能凑个年尾热闹。 知道孩子们要走了,刘、何两家妇人们凑一块商量,把家里能拿出来的大米磨粉,连夜做了两大筐家乡米饼、糖环,馅料放得足足的。 吴氏那么抠门的人,愣是把方家聘礼里带的一小包白糖全给拿出来了。 刘家妯娌知道她性子,还打趣她,“认识这么多年,可头回见着你这么爽快,一点没藏啊?” 吴氏乐滋滋,“不藏!自家人!” 把干活的妇人家逗乐。 刘家堂屋烧了火盆子,一众青年人围着火盆夜话,说的都是乐子,惜的都是离别之情。 翌日启程。 知道两家亲戚会来送行,甜宝等人出门时仍被吓了一跳。 前来送行的还有其他人。 全是周边各村村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得到的消息,似很早就来等着了,大冷的天,人人发顶、肩头都沾了露气。 在他们面前放着装满东西的小篮子、布袋等等,瞅着恩人出来了,一股脑把带的东西递上来,生怕恩人不收。 之前买来运送米面施粥赠药的几辆马车,车厢被乡亲们送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十里送行。 马车在前头慢慢走,乡亲们在后头殷殷相送。 两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也要远远缀在后头,直到马车走远了看不见了,才抹泪回头。 小辈们在旁边搀扶,“阿爷阿奶,表哥他们说了以后还会回来的,总有再相见的时候。再说如今见过面,咱知道他们在那边过得好,这就是最好的事了不是。” 老人们笑着应,“是啊,知道他们过得好就行了,咱这心也放下了。” 他们年纪大了,下回再见不知是何年,那时候他们这些老家伙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不过孩子们说的对,知道他们过得好就成了。 不管离得多远,情是一直在的。 …… 这次回去要走陆路,甜宝定了走边界驿站路线,重走一回当年阿爷阿奶跟爹娘他们走过的路。 有马车,行程会短很多,预计年后元宵节结束前能到家。 魏离把人送到驿站。 “下回什么时候再去长京?”他策马,跟师姐并肩而行。 甜宝闻言认真思考片刻,答他,“下次你还需要师姐救你,我就会去了。” “……这个有点难。”他现在好歹是皇上了,要是还懂不懂需要师姐去长京救他,他得多失败? 少女瞥他,“你回家不难。” 青年失笑,“确实要比让你去救我容易许多。” 就是又要惹恼甘老了。 老臣三番两次被他逮到御书房帮忙批折子处理政务,气得已经两次要跟他辞官了。 稍后头,紫衣跟大胡子、毒老三人也是并肩而行。 “什么时候成亲,我提前告假去喝杯喜酒。”紫衣看着前方,脸上笑意浅浅。 大胡子这时候分外不害臊,“礼到就行,人来不来无所谓。老子混江湖的,跟当官的坐一块有损风骨,成亲的时候别让老子被人笑话。” “那我更要来了。” “你倒是挺自来熟,咱什么时候是能坐下来一块喝酒的关系了?” 毒老头唯恐天下不乱,“昨晚不是才一块喝过两大坛?要是没喝够,紫衣,把这玩意儿逮去牢房,跟他慢慢喝!老头告诉你,他做的全是强买强卖生意!随便拎出来都是触犯律法的,能抓!” 大胡子,“毒不侵!你他娘——” “诶呀!小心说话昂,秀儿敬我如父!” “……” 大胡子生生把老脸气红。 这老东西!竟学会倚老卖老了! 驿站就在眼前,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魏离没有下马,跟紫衣停在分岔路口,目送另一拨人打打闹闹走上另一条路。 直到看不见人,依旧没有立刻上路的意思。 紫衣侧头看他,良久后轻轻一叹,“皇上,我们也该启程返京了。” 魏离低道,“紫衣叔叔,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属下不知。” “走吧。” 青年调转马头,往另一条飞驰而去。 背影冷硬克制,又坚定。 其实他一直知道,从开始,他们走的路就不同。 终归各有各的天地。 十二月中。 禹州开始降雪。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但是雪下得格外大。 一晚上功夫就将整片天地覆上银装。 刘家一大家子窝在家中猫冬不出,商讨着年节要如何过。 近午,村里来人,骑马来的。 马蹄声悠扬清脆,声音最后停在刘家院门外。 有人扬声朝里喊,“请问,这里可是刘大壮、刘小牛家?” 刘家人闻听,纷纷走出堂屋往外看。 站在门口的人着官服,腰间挂佩刀,这身打扮差点没把刘家人吓得腿软。 刘大舅抖着腿上前一步把嫁人护在身后,“官、官爷这是何事上门来?我家有人犯事了?” 刘家人的模样也差点把马背上的官差吓得摔下马来。 对方立刻翻身落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快步上前恭谨送到刘家人手里,“诸位莫慌!刘家无人犯事,我是来送征召令的!” “征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