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姐外出,朱婆婆在水果店帮忙看店。 原本温长龄今天要上白班,之前她帮过忙的同事替了她的班,于是得了空,也在水果店帮忙。 陶姐十点多才回来。 朱婆婆问她:“那老太太没什么事吧?” “人没事,钱花了不少。”陶姐说,“老太太要求做检查,花了施芳两千三百多。” 刘施芳也是荷塘街的街坊。 去年夏天,她丈夫下海救人,搭进去了一条命。婆婆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中风偏瘫了。去年冬天,小孩又被查出了心脏病。 陶姐本来是要去学校看爱国和爱民的儿童节表演,在半道上碰到了刘施芳。刘施芳骑电动车剐蹭到了一个老人家,自己也受了伤。陶姐热心肠,没去看表演,陪同刘施芳去处理事故了。 “做了什么检查这么贵?”朱婆婆打电话问过,老人家只是稍微被蹭了一点,不严重。 “做了全身检查。”陶姐说,“先去的大医院,按老太太的检查要求,大医院要三四千。那老太太说自己知道一家私人医院,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正规医院,去那边检查能便宜一点。我们看老太太的情况也不严重,就叫车去了小医院做检查。” “没被坑吧?” 不是朱婆婆多疑,是现在碰瓷讹人的手段越来越五花八门,防不胜防。 “应该没有,我看着人去做的检查。”陶姐一脸愁容,“施芳自己的手也受伤了,她舍不得花钱,片子也没拍,就在药店买了两瓶红花油。她前两天刚失业,汪汪的手术费也还没着落,又搭进去了两三千,老天还真是专挑一根麻绳来扭。” 朱婆婆也叹气。 汪汪快五岁了,心脏手术不能再拖了。 在旁边一直没开口的温长龄突然问陶姐:“有照片吗?” “什么照片?” “事故现场的照片。” “有,我拍了。” 陶姐把照片翻给温长龄看。 温长龄认识这位老人家,前阵子这位老人家在帝宏医院门口也被人撞到过,也是电动车,老人家也说知道一家更便宜的私人医院。 下午。 一个小朋友抱着一把太阳花形状的塑料凳子走进了当铺。小朋友用凳子垫脚,站到上面去够当铺的柜台。他太矮了,钱周周都没发现他。 他踮着脚,就快要够到的时候被人抱了下来,抬起头,看见一个大人。 “不能爬高,会摔。” 是谢商回来了。 “老板。”钱周周站起来后才看到小朋友。 他叫汪汪,还没有上幼儿园,因为他身体不好,不能跑不能跳,幼儿园不敢收他。 “你是老板吗?” 谢商蹲下:“我是。” 汪汪口齿清晰,表达能力很强:“王奶奶说,这里可以用东西换钱,那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钱吗?” 除了只接受死当这条规矩之外,如意当铺还有一条规矩,不跟未成年做交易。 但今天是儿童节。 谢商可以破例:“你想用什么换?” 汪汪把他藏在衣服里面的长命锁掏出来,婴儿拳头那么大:“这个可以吗?我妈妈说这个是我外婆送的,是银子。” “这个不收。”谢商帮他把小锁收好,放进衣服里。 汪汪很失望,因为他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能用你的糖换吗?” 汪汪手里有两根棒棒糖,是灯笼铺的林奶奶给的。 谢商耐心地同他商量:“只要一根就够了,今天过节,叔叔家里有个大朋友还没收到礼物。” 汪汪立马高兴起来:“可以!” 他把更喜欢的葡萄口味给了谢商。 谢商收了糖,放进口袋里:“你想要换多少钱?”他没有用大人的口吻,而是一个当铺老板和VIP客人的对话,他们是平等的关系。 汪汪说:“两千三百块。” “你要两千三百块做什么?” 汪汪表述得很清楚,虽然他还没有五岁:“我妈妈丢了钱,丢了两千三百块,我看到她躲起来哭了。要是我跟她说我捡到了两千三百块,她一定会很高兴。” 谢商帮他提着他的太阳花小凳子:“走吧,叔叔带你去捡钱。” 一个小时之后,汪汪的妈妈刘施芳来了一趟当铺,走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傍晚的时候,温长龄听陶姐说汪汪的手术费有着落了,专家也找好了,后天就能住院,还说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帮的忙。 晚饭后,温长龄独自去散步。 “散步啊,温小姐。” 声音来自后方。 是谢先生。 “怎么不叫我一起?” 温长龄停下来,等谢商:“你好像挺忙的。” 她今天路过了好几次当铺,都没看见谢商。 “是挺忙,忙着给某人准备礼物。” 谢商递过来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温长龄一脸疑惑地接过去。 “今天是儿童节。” 温长龄知道啊,她觉得疑惑的是:“我不是小朋友。” 谢商笑:“温小姐,大朋友也要过生日啊。” 六一儿童节是温长龄的生日,她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她诧异谢商居然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在莱利图看到过你的身份证。” 去海底世界的时候要实名登记,谢商那时候看了一眼,温长龄的生日很好记,他记性也不差。 “谢谢。” 道完谢,温长龄拆掉糖纸,放嘴里吮了吮。 “好吃吗?” “嗯。” 谢商说:“那还挺值。” 温长龄不知道,这是两千三百块的糖。 他们绕了一圈,糖也吃完了。 在路口,温长龄打算和谢商分开走:“我回去了。” “去我那。”谢商抬头看了看天,终于黑了,“还没有吹蜡烛。” 于是温长龄跟着谢商去了他的院子。 他把蛋糕拿出来,点上蜡烛,只点了一根。蛋糕是粉色系,谢商不会挑,拍了照片让苏南枝女士帮忙挑的。 苏南枝女士问是不是送给她的,因为她的电影大卖了。 谢商说不是。 他关掉灯,牵着温长龄走到生日蜡烛前面:“除了恶有恶报世界和平之外,还有别的愿望吗?” 赌酒的时候,她说过她的愿望是恶有恶报世界和平。 温长龄摇头。 蜡烛跳跃的的火焰像星子,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那你就许跟我有关吧。” 她说好,闭上眼睛,许愿:愿谢商百岁长龄。 然后她吹灭蜡烛,抬头看谢商,借着六月第一晚的月光。他真的生得很好看,像一件艺术品,即便她对男色并不关心,却也不可否认,他有一副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的皮囊。 “你说过比起珠宝更喜欢甜品,但我觉得也要送你珠宝。苏南枝女士说任何一位女士收到珠宝都会很高兴。”谢商没有送女士礼物的经验,“你也会吗?” 温长龄回答:“我也会。” 他为她戴上手链,链子上的绿宝石被切割成了星星的形状。 “长龄,生辰快乐。” 这是温长龄的二十五岁生日。 有绿宝石,有满天星辰,还有一颗谢星星。 生辰快乐,温长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