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信宫,宋挽还觉得双颊发烫,颇为拘谨。 而江行简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一直牵着她的手未曾放开。 宋挽知道姑母的意思,江行简已纳两房妾室,而她二人却一直未曾圆房。 若侯府出现庶长子日后必有乱局,姑母心疼她,不想让她亦或是她的孩儿受了委屈。 只是…… 宋挽低头看着二人相牵的手,心中晦涩不明。 若是他未有边疆一遭,亦或是不曾同林葭玥相识,她二人必可琴瑟和鸣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而如今,却是不知日后会有何样局面了。 宋挽鼻尖发酸,微微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她刚动动手指,就被江行简用力握住。 男人既不回头也未曾开口,只是握着她的手愈发紧。 “夫君……” 江行简停下,身后跟着的蘅芷蘅芜,以及芸妃派来照应宋挽的太监都停下了脚步。 “主院东面放熏笼的墙上位置,可是空着的?” 宋挽愣愣点头。 江行简僵着脸,抿唇道:“倒是可挂幅名作。” 宋挽眼神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答他,少女满面羞怯,愣怔怔的模样显得有几分傻气。江行简强压住心中喜悦,拉着宋挽往江妃的衍庆宫去。 直到进入衍庆宫宫门,宋挽才稍微回过神来。 衍庆宫中静悄悄的,丝毫没有长信宫里盛情热闹的模样。 “江公子,娘娘候您多时了。” 长信宫中的管事太监迟迟而至,江行简拉着宋挽正准备去见自家姐姐,却听那太监道:“江夫人请慢。” “前些日子钦天监说了,娘娘近日身体有恙,见不得属兔属蛇属羊属狗的,未免冲撞了娘娘,您还是在小花园处等等吧。” 江行简皱眉,宋挽却是无声叹息,身后跟着的长信宫太监也眯起了眼。 “夫君去吧,莫让娘娘久等。” 宋挽松开二人牵着的手,微笑着站在衍庆宫外。 江行简不放心,叮嘱身边太监好生照顾宋挽,这才一个人去见江曼。 长信寝宫,江曼身穿一身月牙白宫缎锦裙,头上只带着一只银丝蝙蝠珍珠簪。虽不如之前宋挽守寡时候穿的素,但在宫中也是极少见的寡淡模样。 寝宫里,只有江曼的一二心腹在。 “阿姐。” 江曼眼眶微红:“这几年辛苦你了。” “是弟弟无能,未能为阿姐解忧。” 江曼伸出纤长手指,泛着樱粉柔光的指甲,显得异常莹润有光泽,身边宫女扶着她的手,带至江行简身边。 “那女子手中的火药方子,真如说的那般可移山平海?” “弟弟见过,威力不小。” 江曼捂唇:“也不枉你在边关筹谋多年,有了此人此物,爹爹的大仇必可得报。” “……” 江行简抿唇,面色微微发白。 江曼眉眼锋利,是女子中少见的英气相貌。若单论五官,她照比性情温和的宋芸宁差了三分娇媚,两分温婉,但江曼生了对举世无双的眸子。 那双眼明媚而多情,哪怕冷眼看着人的时候,也自带一股子欲语还休的撩情魅意。 若这样一双眸子生在寻常女子身上,只会给人行事轻佻之感,但在她身上,却是无端添了几分让人想要征服的欲望。 若非她实有过人之处,也不会入宫仅一年便诞下五皇子。 宫中尔虞我诈的生活过得久了,她对人心人性也看得愈发透彻,更何况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弟弟。 一个眼神,她便知江行简在想些什么。 “你想问我,为何不曾告诉你宋挽嫁入侯府之事?” 江行简挺直脊背,手脚微僵。 “你跟我来。” 二人走至殿中耳房,江曼搬开小佛堂供奉的白玉观音,露出后面的牌位。 “跪下。” 江行简看着父亲名号,毫不犹豫跪了下来。 “当年我意外入宫身怀龙子后,你同父亲便立刻被安排前往边关押送粮草,此差事本不该落在你二人身上,是也不是?” “是。” “爹爹身亡,侯府迅速衰败,大皇子德行有亏,太子瘫痪多年,千沭的出生于三皇子沈千柏最有威胁,是也不是?” “是。” 江曼红着眼:“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无外家支持的皇子犹如浪里扁舟,无风也难行。你不要告诉阿姐,你看不出宋蓝安的野心,宋芸宁之企图,看不出是谁在背后暗害了你同爹爹性命!” 江行简抿唇,眸中光亮慢慢散了去。 “易儿,阿姐知你心悦宋挽。” “你幼年送给她的那些宫灯、木雕、手钏,都是阿姐陪着你一刀一刀做出来的的,阿姐也知道你自幼便等着娶她入门。 “可那又如何?” “杀父之仇不可泯,你要怨,便怨她投胎无门,托生到了宋家,你要怨,便怨宋蓝安宋芸宁那勃勃野心去吧。” 江曼抓着江行简肩膀,太过用力导致食指指甲绷断都未曾注意。 她身边的宫女上前,却被江曼挥手屏退。 “若来日宋府家破人亡,只余宋挽一人,阿姐便允你同她一起,可若宋蓝安,宋芸宁一直未倒,阿姐不介意必要时候拿宋挽开刀。” “我……” 江行简痛苦闭上眼,片刻后沉声道:“阿姐,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江曼见他似下定决心,虽心有不忍,却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姐弟二人这才慢慢叙起旧来,却好似都刻意遗忘了还在殿外等候的宋挽。 宋挽站在衍庆宫外晒得头脑发晕,跟来照顾她的小太监急得直跺脚。 “江夫人,您就同奴才回长信宫去吧。” “不可。” 宋挽笑道:“若无娘娘通传便自行离开,怕会落下个不敬皇妃的罪名,挽儿知道公公仁心,不忍我在此暴晒。” 抬头看着衍庆宫花园,宋挽指着假山道:“不若公公陪挽儿去那处逛逛,避避暑可好?” 那太监哪有不答应的?忙招呼着宋挽去到花园阴凉处,只是还未走进,就听见角落里窸窸窣窣的,一群小太监正围着个浑身是伤的洒扫太监欺负戏耍。 宋挽看着地上人背影,微微颦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