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战之后,双方都在集结各自军队,朱棣的速度要更快。 主要是他比李景隆强太多了,而且他的军队也没有李景隆的多。 道衍带着数十骑兵,找郭英大营。 朱棣在大军撤回河坝后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明目张胆的在河坝上排兵布阵,与此同时,派三宝去了李景隆帅营。 …… 帅营内,李景隆召集诸位大将,把战书交给他们一一查看。 “大帅,打吧。” “打吧,大帅。” 平安、瞿能等大将个个主战,但谨慎的李景隆却犹豫不决。 尤其是平安,就差拽着李景隆下达帅令了。 李景隆沉吟片刻,看向以礼部侍郎为首的几位监军,“监军,你们怎么看?” 征虏大将军的突然客气,让几位监军有些受宠若惊,礼部侍郎清了清嗓子,“既然诸位将军态度一致,那就打吧!” “本帅倒有不同看法。”李景隆微微摇头。 由于他的客气,礼部侍郎没有立即反对,而是问道,“什么看法?” 李景隆也不搭理平安,开始给几位监军分析利弊。 “几位监军,燕王几乎把山..西、河..北,收入囊中,手下的兵又岂会少了? 还有,他们为何会选择在夜晚偷袭,而不是白天正面决战……” “因为他们正面打不过我们。”平安抢过话题,“大帅,局势如此明朗,您还犹豫什么呢?” 李景隆狠狠瞪了眼抢戏的平安,依旧不搭理他,朝礼部侍郎道,“监军好好想想,若燕军真的正面打不过我们,又为何下这么急着跟我们下战书,求战呢?” “为…为什么啊?”礼部侍郎已经有些懵了。 耍心眼、做文章,他是手拿把掐,但打仗,他是真的不在行。 李景隆冷笑道,“定然是为了在武定侯那一路大军合围之前,先吃下我们,然后逐个击破。” “大帅!”平安实在听不下去,再次抢戏,“燕王根本没这个实力,两路大军,他一路都吃不下。” “平安你放肆!”李景隆勃然大怒,“本帅正在跟监军商讨战略,这里没你插话的份儿!” 平安气得脸孔涨红,却无可奈何。 他只是一个先锋官,的确没有资格干涉主帅部署。 收拾完平安,李景隆再次朝几位监军道,“我们有六十万大军,不管燕王有何诡计,只要两路大军合围,不管怎么打,咱们都没有落败的可能; 兵者,诡道也;燕王越是想战,咱们越不能让他得逞。” 巴拉巴拉…… 末了,李景隆来了一句,“皇上给了监军参议军情之权,但同时也意味着,监军有担责的义务; 诸位,你们也不想大军损失惨重,回去被皇上治罪吧?” 礼部侍郎心中一凛,又琢磨了一下李景隆的话,大点其头,“大帅说的是啊,不管燕王有什么阴谋,只要咱们六十万大军合围,他必败无疑。” “下官附议,不能因为求胜心切,中了燕王的奸计。” “不错,焉知昨夜燕王不是示弱,好诱我军深入,大帅言之有理啊!” 几位监军统一站队李景隆,气得平安火冒三丈,但他只是个先锋,根本拧不过李景隆这条大腿。 其他主将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不想被郭英那一路分走军功。 “就这么定了。”李景隆威严道,“在武定侯没有合围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扫视一周,目光在平安身上多停了片刻,淡淡道:“为防止个别将领贪功冒进,所有人都把军令旗上缴,不得延误。” …… 朱棣依旧在卖力的表演着,直到三宝回来,他才下了堤坝。 “三宝,如何了?” “回殿下,李将军已经同意。”三宝回道,“毁坏旗杆的方法李将军都想好了,锯断旗杆七成,而后用旗帜末端遮住,即便遇到小风,甚至没风,大力挥舞之下,也是必断无疑。” “好!”朱棣精神大振。 战场之上没了军令旗交流,数十万大军就成了无头苍蝇,届时便可任他纵横。 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郭英那边了。 好在,道衍并未让他多等,只两日光景便赶了回来,表示郭英已经答应,三日后进行合围,一切按计划行事。 朱棣放了心,但并未彻底放心,“大师啊,这沙尘暴会来吗?” “贫僧精通阴阳术数之学,看个风向轻而易举。”道衍十分自信,“在此之前,贫僧就曾预感过要在这一带决战,因此,连续数年观察这里的环境; 北平的沙尘暴最高值集中在四中旬,而这里则稍慢一些,眼下即将进入五月,绝对要到了。” 朱棣点头,但心里还是没多大谱,毕竟老天爷谁也管不了。 不过,只要南军没了军令旗,他就好打很多了,即便打不赢,也万不至于全军覆没。 一晃,三日过去,墨迹的郭英,也终于抵达战场。 决战终于到来! 朱棣期待的沙尘暴并未到来,但确实起风了,且有越刮越大的趋势。 帅营里,朱棣下达着一条条军令,手下大将张玉、朱能、丘福等一众大将,各自领命。 朱高煦虽然年轻、憨直,但打仗确实没的说,朱棣交给了他三万士卒。 另一边。 李景隆再也压制不住大将,就连监军也极力要求开战。 无他,郭英到了。 李景隆生磨硬泡了半天,最后实在捱不住,才下令进攻。 大战再次开启。 而这次,是准备充分的朱棣,率先发动进攻,因为他大部分精锐,都已经绕到了南军侧翼。 霎时间,马蹄踏踏,喊杀声震天响,双方大军厮杀在一起。 平安依旧抄朱棣作业,他没有正面对抗,而是在大战开启后,带着骑兵抄朱棣后路。 “咔嚓……!” 疾驰中的平安听到一声脆响,条件反射性地回头忘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军旗断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断了。 来不及细想原因,平安立即下达指令:“继续挺进!” “咔咔咔……” 令旗也先后折断,虽然指令已经发出去了,但也是最后一道了。 平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如此情况,饶是带兵有方的他,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但此时骑兵冲势已起,他又无法重新发出指令,万马奔腾之下,喊破喉咙后面大军也听不见,只好继续向着燕王后裔杀去。 与此同时,各路主将也面临着和平安一样的问题。 失去了令旗,就无法下达作战指示,更重要的军旗也断了,士兵根本不知道该跟着谁走。 二十多万大军,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南军迷,北军可不迷。 张玉、朱能等将都有明确的作战计划,下达着精准的作战指令,侧翼冲杀下的他们所向睥睨。 战斗持续到下午,风沙越来越大,视线极大受阻,没有了军旗,南军彻底迷了。 另一边,郭英的三十万大军,也加入战场,且面临着同样问题。 但郭英并未过于深入战场,而是以视线受阻为由,逗留在外围,与朱高煦慢慢周旋。 战斗打打停停,进行到傍晚,朱棣抓住机会,率领朵颜三卫直奔李景隆的中军大营,点燃了李景隆的粮草。 火势借助风势,很快大火滔滔。 大营内,礼部侍郎为首的几个监军,个个大惊失色,待闻到浓浓的烟火气,更是心胆欲裂。 他们不懂打仗,但也明白北军已经杀过来了。 外面的喊杀声,让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胆寒。 “大帅,撤吧!”礼部侍郎颤声道,“再不撤就没机会了。” “是啊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存实力要紧啊!” 生死存亡之际,文臣的精致利己主义彻底显现出来,他们不是武将,也没有战死沙场的操守。 李景隆就等他们这话呢,闻言佯装纠结片刻,无奈同意。 …… 李景隆撤了,但他没有集结大部队,也没那个能力,几乎把三十万大军全部撇下了。 更狠的是,他连几个监军也不管了,远远将他们甩在身后,很是潇洒地赶往德州。 战场越来越乱,平安死命征战仍于事无补,瞿能劝他先撤,平安却坚持不从。 “我父乃太祖养子,平家享受国恩,当今皇上是太祖钦点的继承人,我岂能让朱棣得逞?” 平安吼道,“瞿都督别忘了,你也是太祖提拔的大将,难道要弃国弃家?” “我……”瞿能无奈道,“若非李景隆坏事,我早就拿了北平,但……我们大势已去啊!” “还有机会。”平安正色道,“你我都是骑兵将领,咱们合力,拿下朱棣并非不能。” 顿了顿,“当然,战死沙场的可能性更大,瞿都督如何选择我不干涉,但也请你别干涉我!” 瞿能沉默少顷,点头道:“我为你断后,争取机会。” “好!”平安精神一振,认真道:“珍重!” 瞿能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个儿子,“你们找机会突围出去……” “父亲,我们有儿子,你有孙子,咱们家有后。”二子同时开口,“武将的最好归宿便是战死沙场。” 瞿能苦涩点头,在心中祈祷:但愿以后,当今皇上能够重视武将……! …… 瞿能父子舍命为平安争取时间,而平安也未让他们失望,率两千余骑兵,抱着必死决心杀向朱棣后方。 朱棣前方激战正酣,忽闻后方阵脚大乱,立即令刚赶来的朱能,前去截击。 朱能动作很快,但平安更快,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活命,最终,朱能只截下了八百骑兵。 “杀……!”平安双眸通红,一马当先,犹如天神降世,不可匹敌。 朱棣压根没想到平安会这么莽,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平安已杀到了眼前。 平安人数虽少,但一路席卷而来,气势无匹,而且是从后方杀过来的,朱棣的骑兵队伍难以招架。 “铛啷啷……!” “唏律律……” 朱棣的精锐骑兵就这么被冲散了,而平安,终于如愿以偿的冲到了朱棣眼前。 “燕王,纳命来!”平安爆喝一声,挥起长矛便刺。 携带着惯性,这一刺之力,足有数百斤。 朱棣不敢硬抗,连忙举刀轻磕长矛,即便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仍是觉得虎口发麻。 他这个恨啊! 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平安不要命,但朱棣却不想死。 乱军之下,他燕王的命,并不比小兵大,捅上几个透明窟窿,该死一样死。 于是,朱棣当了逃兵,让心腹挡着,自己撤了出去。 当平安冲出包围圈后,朱棣已然消失无踪,风沙到处都是,根本找不到朱棣身影。 他还想再战,两个亲兵却一把拽住了他,“将军,根本找不到燕王,即便找到,剩下的这点儿人也没机会,当务之急是先撤回山..东,防止燕王乘胜追击啊!” 平安咬了咬牙,不甘心道:“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啊!” 但他也知道,李景隆肯定正在往山..东撤,自己要是不跟着,还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唉……撤!” 另一边,郭英见局势愈演愈烈,也招呼部将撤退。 …… 此一战,六十万大军,失亡二十万,投降十万。 消息传至京师,就连一向淡定的齐方黄也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