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日,风平浪静。 大概是杨苍知道好歹,明白张武和马六放了他一命,并没有再找麻烦。 第三日,朝廷发往全国各地的公文,在任命栏里面,新增镇抚司荣誉总旗一位,姓张名武。 突然出现新职务,惹得很多人暗中猜测,却没有头绪。 危机彻底解除,张武邀请马六和唐展去了春风楼,一夜花掉上千两银子,也算是奢侈了一把。 生活回归正常,张武每天憋在家中苦练神功,等待着风暴来临。 直至一个月后,工部侍郎突然狱中暴毙。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 大坤皇朝开国三百年,还没有谁敢堂而皇之的谋杀朝廷重臣。 皇帝龙颜震怒,下令镇抚司彻查工部侍郎之死。 一夜之间。 天牢上下,从司狱到做饭的厨子。 有可能给工部侍郎投毒的人,全部下了大狱。 昔日狱卒们在牢里横行霸道,今日自己却成了囚犯,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经过调查,在工部侍郎死后的当天夜里,有一狱卒在家中服毒自尽,并留下遗书,讲明工部侍郎几次鄙视他,所以怀恨在心才下毒,与旁人无关。 纵使镇抚司再神通广大,这事也成了无头冤案。 只能把做饭的厨子打死三个,将司狱和九个狱卒发配充军,把天牢血洗一遍,最后不了了之。 事毕,皇帝为了给工部侍郎的死一个交代,在下令将其厚葬之余,将他生前的几个政敌通通下了大狱。 之后颁布圣旨,命刘青出狱,封为内阁学士,兼工部侍郎,从二品。 牢中其余官吏也尽皆出狱,不问以往过错,大多官复原职。 经过这两年的休养生息,大坤也缓过来一口气,正积极整兵备战,准备南征收复失地。 在开打之前,当然要先礼后兵,刘青才出狱便被委以重任,将代表大坤与蛮夷进行谈判。 而他的职务内阁学士,大有讲究。 大坤实行内阁制度,入阁是每一位朝臣的梦想,内阁大学士别称“阁老”,内阁学士便是阁老的副手,离入阁只有一步之遥。 也就是说,只要刘青这次谈判得好,很有可能比之前更进一步! “坐看他风云变幻,坐看他潮起潮落……” 张武在院子里打着拳,光膀子的上身充满爆发力,肌肉仿佛铜浇铁铸,呈现出淡淡的古铜色,强健至极。 他感悟着拳意,轻身提气,绕墙而走,脚踩陷阱却不落下去,心里憋着一口气道: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君子报仇,一百年不晚。” 直至此刻,张武方才明白在狱中,刘青为什么要问自己名字。 他在挑人,买死! 自己不给他往外通传消息,其他狱卒可不会这么谨慎。 你找其他人买死我管不着,但你在我这买死,买不成还想杀人灭口……看我以后怎么扎你! 心里怀着怨念,这拳也练不下去,张武回到屋中,开始大口吃肉。 他现在每天要吃十斤牛肉,功力才能稳步增长。 照这么个吃法,若没有剩下的四千两银子兜底,只凭狱卒的俸禄和例钱,他都养不活自己。 当然,经此一朝,他也有意外之喜。 桌上叠着崭新的飞鱼服,上面放着小官印,旁边有绣春刀,这身衣服若是穿出去,不知道该有多拉风! 正七品官员,实职却是个天牢狱卒,也算开了大坤皇朝的先河。 好处不止于此。 按照大坤律法规定,贱籍身份有各种制约,比如不得与良民同居共食,不得与良家女子通婚等等。 就连家里房子的高度,都要比良家矮才行。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这些规定已经形同虚设,狱卒上了街和捕快一样威风。 但若有人拿这个和你较真,你只能吃哑巴亏。 而今好了,也不用穿飞鱼服,只要把官印揣怀里,谁敢跟我装犊子,我便掏家伙,亮瞎你狗眼! 吃完饭,美美的睡个午觉,张武开始读起圣贤书。 尽管这些书晦涩难懂,他还是强迫自己学习。 马六走了,天牢没有刑讯人才,自己肯定是要顶上去的,虐待犯人多了,容易走火入魔,必须多看圣贤书。 你既然想吃这口饭,就得掌握动刑的技能。 尽管这两个月没去当值,张武也知道天牢风气大变。 原先的老狱卒们只剩下十个,吃空晌的位置找人补上,队伍扩充到上百人,但九成是新人。 别说对犯人动大刑了,抽鞭子都下不去手。 剩下的几个老人,审讯时也只会往死里打,根本撬不开犯人的嘴。 短短几天便打死三个囚犯,直接被辞退。 新来的提牢主事和司狱更是外行人,一点管理天牢的经验都没有,上来先把官监拿掉,半点特权都不给。 他们秉公办事,犯人们好过了,该吃米的吃米,该给衣的给衣……但据说,司狱只当半个月,便被免职了。 提牢主事也三天两头被上面斥责,眼看位置就要不保。 “武哥儿,在吗?” 院门外,新来的提牢主事登门拜访,非常客气。 武哥儿已成了牢里的传说,当着狱卒,官位比顶头上司的上司还高,哪天不爽了,一掏家伙,你这提牢主事都得给我喊大人。 “韩提牢?” 张武放下书,出门一看,有些意外。 你这八品大员不在刑部坐班,来找我干什么? “武哥儿,冒昧来访,没打扰你吧?” 韩江抱拳,手里拎着礼品,很懂礼数。 “提牢大人你这是?” 张武疑惑的把人迎进屋。 韩江进门便两腿一软,险些跪地下。 张武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心里发笑。 昭狱与天牢仅有半墙之隔,大家原本是同僚,但经过这次变故,狱卒们见了飞鱼服比当官的还惧。 韩江强装镇定,赶紧自报家门套近乎道: “武哥儿,你最近没去牢里,不晓得我这提牢已当不下去了,家公让我来找你取经。” “家公?” 张武疑惑问道: “你家爷爷是?” “韩山。” “……” 你这是官三代啊! 韩山极力拉自己入仕,有提携之恩,他孙子找上门,必须给面子。 当时被买死之事缠身,张武除去想弄这个荣誉总旗,还想过去拜访韩山,和他拉上关系,让买死凶手有所忌惮。 后来想到要向韩山透露买死之事,容易不打自招泄密,这才没去。 “原来是韩公之孙,提牢大人你快坐。” “不敢不敢,在武哥儿面子我哪敢称大人?” 韩江苦笑着坐在太师椅上,隔着桌子抱拳说道: “武哥儿,最近牢里已经运行不下去了,你是老人,必定知道症结所在,还请不吝赐教。” “这个嘛……” 张武做个请的手势,与韩江对饮一口茶,笑着问道: “韩兄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韩江肯定地说道。 张武点头说: “牢里诸事不顺,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大家的错,主要是你没有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韩江一脸茫然。 张武解答道: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天牢,你当然要学会——” “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