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晨曦透过薄薄的窗纸映照在楚思雨脸上。 睫毛轻动,脸庞素净的她终于从梦中苏醒,呆呆地望着客栈房间的天花板。 昨夜姑父被人叫走后便没有再回来,得益于梦境最后出现的母亲,后半夜她睡得很好,可以说是十年来唯一一次深度睡眠。 那种感觉,即便已经苏醒过来,也还是残留着淡淡的温暖气息,让她安心。 只是,哭了一夜的她醒来后脸庞居然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觉得异常干爽,就像已经在梦里就洗过脸一样。 发了一会儿呆后,楚思雨决定起床,然后重新找一个客栈居住。 说干就干,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刚要下床,目光却突然被床头的一件东西吸引,整个人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那是一大捧淡蓝色的逐光花。 …… 小镇闹市—— 苏槐打着哈欠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栈,刚刚拉开房门,迎面就看到正坐在小厅茶桌上吃早饭的曹怡跟骆远河。 他捶捶腿,从曹怡餐盘里顺了个包子,又把骆远河碗里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腿抢走,狠狠地咬了一口。 “……” 骆远河龇了龇牙,鸡腿没了,他只能低头喝寡淡无味的白粥,还好,他面前还有个肉包子可以吃。 曹怡则是一脸莫名意味地看着苏槐:“你昨晚去哪偷鸡摸狗了,居然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苏槐微微一愣。 “你咋知道我没回来?” “嘶……莫非你丫想夜袭我?” “听到了吧骆远河,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谨防曹怡这样的女流氓!” 曹怡勃然大怒,一把夺过骆远河盘里的肉包,咻的一声朝苏槐头上砸去。 “鬼才夜袭你啊!” 苏槐伸手接住肉包,塞进嘴里。 “没错,就是你这样的女鬼!” 骆远河:“……” 你俩打情骂俏就打情骂俏,为什么特么要抢我早餐,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算了,不吃了,气饱了。 他放下筷子,一脸微笑地看着苏槐。 “苏兄,在大炎皇朝的时候我说一起去青……咳,去高雅之地放松放松,你说那种地方狗都不去……” “那么昨晚苏兄夜不归宿是……” 苏槐嘴角一抽:“你别血口喷人啊!” “我昨晚是去救人去了。” 骆远河跟曹怡异口同声:“救人!?” 苏槐点头。 “是啊,救人。” “昨晚我出去散心,在湖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落水,在水里喊救命。 我苏槐堂堂三好青年,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淹死吗!? 那必然不可能啊! 所以我立马就跳进湖里去摁……啊呸,去捞他了。” 曹怡眨了眨眼:“那被你救的人呢?” “没救上来。” 苏槐仰起头,挤出一滴鳄鱼的眼泪。 “那湖里太瘠薄危险了,你们当时是没看到啊,一群水生妖兽见有人落水,嗷嗷地就往上扑啊!” “太危险了,我也害怕啊!” “所以人我是救了,但没救成功。” “……” 骆远河叹了口气:“唉……,苏兄已经尽力了,那人命中有此一劫,不怪你,你也没必要自责一晚上的。” “我没自责一晚上啊……” “那为何苏兄一夜未归?” “哦,那落水的老兄说自己有个年幼的侄女,孤苦无依,挺可怜的,临终之前将他侄女托付于我。” “年幼的侄女?有多年幼?” “还是个年方二八,嗷嗷待哺的女婴。” 骆远河不说话了。 曹怡鄙视了苏槐一眼,扭过头低声骂了句禽兽。 禽兽? 这就是误解啊! 苏槐叹了口气。 他是禽兽吗?当然不是! 你特么见过哪个禽兽跑到女孩子房间里啥也不干,光蹲床头小心翼翼给人擦一晚上眼泪的? 他苏槐,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算了,懒得跟你们扯犊子,一晚没睡有点困,我先去睡会儿。” “别睡了,大家都是修行中人,一晚不睡又不会死,起来修仙啊!” “修个锤子,晚安。” 苏槐啪的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修为高的修行者确实可以不用睡觉,但除了那些闭关的,基本没人会真的不睡觉,因为睡觉吃饭是属于“人”的乐趣。 仙域上古时期曾有一位仙帝说过,不沾五谷,不碰荤腥,不贪休憩,不触诸情者,即可得道成仙。 这位仙帝的话确实在历史上引领过一段时间的风潮。 只可惜,后来修仙者们发现自己越修炼就越不像个人了。 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吃不喝,抛妻弃子,不见父母,没有朋友,也不睡觉,就尼玛天天在密室里闭关修炼。 结果呢? 修为是上去了,但慢慢的却失去了存在感,纯粹是为了修炼而修炼,跟地上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后来另一位仙帝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昭告整个仙域: “摩陀大帝乃玉胚之灵悟道登仙,尔等肉体凡胎何故效仿?” 意思是,人家摩陀大帝本来就是一块石头悟道成仙,天生就没有情感羁绊,也不用进食睡觉,你们一群肉体凡胎是不是有病?没事跟一块石头学什么? 于是众人才知道闹了乌龙,幡然醒悟。 到了后世,已经没有人会故意不吃饭不睡觉了。 保留着这些作为“人”的习惯,保留七情六欲,的确有可能会滋生心魔,但也确确实实能让人找到自己生存于世的意义。 日上三竿。 苏槐在客栈里呼呼大睡,小镇湖泊里惊现一具浮尸的事情却闹的沸沸扬扬。 有目击者称,受害者是被一个黑衣人带到湖边,一脚踹入湖中。 受害者惊慌无比,但水性很好,数次孤身游回岸边,但每次都会被那黑衣人抬脚踹飞,再次落水。 后来,受害者终于绝望,扯开嗓子大吼救命,有围观者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准备下水救人。 谁知那黑衣人嚣张无比,悬于半空,只出一指便在湖中斩开百米水浪,更是高声喝道:以水为界,擅入者死…… 众人皆惊,下水的人默默爬上了岸,谁都不敢再提救人一事。 于是受害者就在大家的围观下沉沉浮浮,最后那黑衣人不耐烦了,竟直接在虚空中凝出巨手,一掌将其摁入湖底…… 端的是丧心病狂啊! 曹怡跟骆远河混在人群里,听完这位目击者的话后都沉默了。 这他喵就是苏槐口中的救人!? 佛祖听了都得哭着求你别救啊!!! 正在寻找新住处的楚思雨听完后也沉默了。 她心里并不觉得悲伤,反而还有几分释然。 无论是昨晚良好的睡眠质量,还是早上起来时莫名出现在床头的那一捧逐光花,都让楚思雨对那个客栈有些不舍。 心里虽然好奇,甚至畏惧,理性让她离开那里,感性却又割舍不下。 如果能天天无忧无虑睡的安稳,谁又愿意再颠沛流离? 只是不知道姑父到底得罪了谁,居然被如此残忍地杀害,也不知道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会不会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