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到最后可能只有苟安自己吃饱了。 散伙之后,江愿被苟旬的老师叫走,说是因为信用卡被停了,这家伙一个未成年在酒吧打工的事被老师知道,现在学校叫家长去谈心。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让苟聿去,倒不是因为丢脸,而是因为他可能在学校就当着老师的面把苟旬摁住打一顿。 在回家的车上,又只剩下了苟安和她亲爱的爸爸,车内气氛有点微妙——因为饭桌上的小插曲,苟聿几次欲言又止。 那个气氛熏到苟安,在一个红绿灯的时候,车内已经安静得不同寻常,她拍拍父亲的肩膀:“有话就说,大家认识那么多年了,别整欲擒故纵这套。 苟聿脸上写着“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了啊”的跃跃欲试。“安安啊,”慈祥的老父亲拖长了声音,你和贺津行—— “嗯?” 没在谈恋爱吧 ……”苟安大脑空白了大概三秒,才反应过来苟聿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今天这顿饭有什么魔力让你产生了各种不必要的幻觉,除了想从贺津行那白嫖一笔巨额投资,还想让人家给你当女婿 苟聿转过头,盯着女儿的双眼很难说不复杂:“我看见了。”看见什么了?苟安茫然,“我碰都没碰他。 ……”苟聿不知道女儿的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见你给他夹菜,用你自己的筷子…… 说着他停顿了下,仿佛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能把自己创死。他吃了。 提到这件事,苟安几乎想要微笑起来,心想没关系,别害怕,毕竟我当时也吓得够呛。 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我只是看到小叔一直被你缠着说话,都没空吃东西,就忍不住想孝敬他,你懂吗?就像团圆饭时妈妈总会坐在外婆的身边替她夹菜一样……如果不这样做,外婆就会因为我们这些不长眼睛的小辈不停地轮番说祝福话而一口饭都吃不着。 孝敬 苟聿觉得这个说法很牵强,但是他好像又有点勉强接受了,接下来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像是放下了什么心底的大石头,俨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爸爸一本正经犯难的样子真的很有趣,难怪妈妈总是很喜欢逗他。 怎么了,”苟安说,不是和贺家的联姻关系还在吗,贺津行也是单身,适婚年龄,凭什么他 就不可以为大义献身 因为我接受不了让江城的这个,苟聿指了指朝天的方向,“改口叫我爸爸。苟安已经开始笑了。 别笑,笑什么,严肃点。”苟聿面无表情,想想都觉得有点吓人,那是贺津行,你不觉得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好像跟谁关系都不错实则根本谁都没办法亲近的人吗……比如我今天提出要在晋山码头造个海洋馆,你妈妈当时其实在桌对面发微信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连你妈妈都听不下去了,贺津行却还是微笑着说‘不是不能考虑。 苟安笑到靠着门,肩膀都在抖。 这个男人画饼画的那么自然,以后肯定是个感情上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还能骗得你这样的小姑娘要为他要死要活的类型……”苟聿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很了解男人,越说越确信,谁嫁给他都不会幸福的,你不能当那个倒霉蛋。 苟安坐直了,憋着笑,假装严肃地点点头:好的,谅我也不敢。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唇角疯狂上扬。 苟聿点点头:对的,谅你也不敢。 这是国庆的最后一天假期,在贺家再掏出一个像话的家伙给她当未婚夫之前,苟安暂时恢复了自由身。 贺津行在饭桌上承诺可以让苟安自己选,这句话大家都听见了,精明如他却忘记加一个期限—— 苟安准备用实力证明给他看什么叫“优柔寡断”,也许等八十岁的时候,她还在挑三拣四,只不过内容变成了双人墓碑上,她的照片旁边到底要贴贺家哪位老头的照片。 心情一下子阳光灿烂,苟安让苟聿把她送到了cw商业中心,经常买的珠宝品牌ve上了新的系列,她想给自己挑一套新的首饰,应对下周江城各世家联合举办的成年礼宴会。 虽然主角不是她,但是也能见到所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二世祖们,这些人平时闲着不干正经事,就知道说三道四.… 也许那天如果不小心戴了个去年用过的首饰,第二天“苟家家道中落”的消息就要传出来—— 她和贺然刚解除婚约,这种仿佛苟家依附何佳生存、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不行的谣言真的大可不必。 所以排面要装点好。 拿着苟聿递过来的卡,苟安下了车,正要拥抱自己的自由,就看见在她身后,另一个沉默的身影从那辆讨厌的奥迪a6上下来了。 他理所当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像门神一样站稳。苟安斜眼望着他:你为什么还不走?因为苟聿给了钱,挺大一笔,这对于暂时失去了稳定工作的夜朗来说还是有点重要的。 但不用开口他就知道这个答案根本不会打动面前的人,她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夜朗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但是亲眼看过她在酒楼上蹿下跳、肆无忌惮撩拨所有人的那个样子 算了。 夜朗再一次对自己说。少点好奇心,就能少被她骂两句。 在保镖先生做天人战争发呆时,那副呆逼兮兮的模样让苟安多看了他两眼,看他的表情,大概是在为什么事为难。 苟安不知道这会儿他在为难什么—— 如果是梦里的苟大小姐,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很关心地凑上去问:夜朗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我给你买喜欢的蝴蝶酥好啦,你不要心情不好。 但苟安现在懒得揣测他的想法。 管他去死。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商场,自己逛自己的,哪怕身后跟着这个人惹眼到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好奇或者惊艳地打量着他…… 然后又自然地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全程她都昂首挺胸,一副“随便你们看”的骄傲小孔雀模样。 苟安逛了一会儿,买珠宝之前光看衣服和鞋就已经累了,走路腿发软,这时她听见身后的人说:“我帮你掌。” 说的是她手里那些购物袋。 “不要。”她果断拒绝,走开。 “ 走不开。”夜朗说,看着你是我的工作。 是吗?放心你的这份工作不会超过48小时,回去就辞退你—— 她说着不经意地偏了偏头,这时候看着橱窗里身后那位的模糊身影:步伐稳健,生龙活虎。声音停顿,动了动唇,她无声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就在这时,经过了地下某家江城很有名的冰淇淋店,在她考虑要不要进去吃个冰淇淋休息一下时,她看见了在店里打工的陆晚。 哦,她cw中心商圈是在这边打工,之前学校那些八卦的人有说。身后的跟着的人已经没有了声音,所以苟安回过头去看他—— 只见此时此刻夜朗微微转过头,波澜不惊的黑眸望着玻璃橱窗里面忙碌的人,终于挪开了从刚才在cw商场大门口,从始至终一直投放在苟安身上的视线。 苟安说不清现在她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想把这对筒子楼励志生活卡剖原地捶一顿。 “那么喜欢看,进去看好了。” 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充满了嘲讽的开腔。眼睁睁地看着夜朗愣了愣,收回目光看向她,那模样——她抿了抿唇,做什么搞得好像她做错了什么在欺负人一样 苟安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伸手推门进了甜品店,隔着冰冷的收银台,陆晚看见她愣了愣。 一个人站在收银台里面,被人催促着快点打冰淇淋发什么呆; 一个人站在收银台外面,也很艰难——只不过艰难的是她手上的购物袋太多,大概是忘记放下了,她拎着这些价值不菲的品牌购物袋,艰难地翻着冰淇淋的种类单。 这里的冰淇淋很贵,基础款就要接近二百块钱,苟安要了个蜜瓜款的,半个进口软蜜中间挖一个洞,打上牛乳冰淇淋,牛乳冰淇淋上面还有可食用金箔,二百八十八块, 陆晚在这里打工很久了,但是员工没有福利,为了防止配方外泄,每天清理冰淇淋机都是店长亲自来,员工根本没有尝一尝每天卖出上千份的冰淇淋的机会。 而且此时此刻,她认识的夜朗站在了苟安的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 在陆晚看来,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聚集在了这个同龄女生的身边——她获得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像她得到那个将近三百元的冰淇淋 。她很难不羡慕。 并且不知道这时候她已经把一些情绪暴露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个年龄的女生其实不太藏得住心思,会嫉妒,会伤心,这是很正常的事。 陆晚目光闪烁,心情复杂,总的来说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 苟安站在旁边等的时候,看着夜朗和陆晚视线对上,虽然知道这不关她的事,她应该走开,但是事关夜朗,她根本忍不住。 怎么了,遇见熟人了?明知故问,抬脚踢了踢夜朗的鞋尖,“聊会儿呗?” 狼狈吗 一个在打工,一个在当保镖。都在给他们最讨厌的人服务,这样尴尬的场合遇见了呢,啧啧啧。 脑海里某只系统猫在唉声叹气,直呼造孽。 作为恶毒女配,重来一次的苟安几乎不太主动招惹女主,唯一一次给她添堵大概也就是个奖学金而已。 像现在这样公然挑衅从未有过。 此时此刻,脸上挂着笑容的苟大小姐才不想那么多,看着这两人站在一起,呼吸一个室内的空气她都难受—— 就像无时无刻地有个人拉着横幅在她旁边跳舞,横幅上书:你好蠢!看他们呀,眼神儿都拉丝了,瞅瞅你以前完全没发现,到底有多蠢!真的蠢。 陆晚没有主动跟夜朗搭话,因为接下来到了换班时间,替换她的小姐姐催促她快点把工牌交换。陆晚“哦”了声,小小声的。 苟安的冰淇淋也到了,在她拿到自己的冰淇淋准备无视这两个狗玩意,转身走开时,她突然听见沙哑的男声响起:“下班了?” 苟安脚下一顿。 这话当然不是问她。 回过头,就看见夜朗拿出手机,然后指了指苟安手里的冰淇淋,面无表情地说:“要一份一样的。 苟安: 陆晚:啊 夜朗晃了晃手机:“你也尝尝,上班辛苦了。” 陆晚愣住了。 但是在她来得及开口拒绝之前,已经有人做出了反应—— 站在两人旁边,苟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的冰淇淋,犹豫了下没舍得,好好地把它放下了。 br/然后下一秒以迅雷之势,毫不犹豫地抄起隔壁桌上放着别人吃剩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冰淇淋残骸,扔向了夜朗 “啪”地一声,融化的冰淇淋汤混杂着可能是草莓果酱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飞溅在保镖先生的深色西服以及他的下巴上 突然的暴起只在一瞬间。 谁都没反应过来。 店里连路人都惊呆了。 夜朗放下手机,转过身,就看见苟大小姐抱臂立在旁边,冷着脸说:滚回去换衣服,别在这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