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扫大街，没干几天，又被人家找关系给顶下了……” “大民，我也是没办法……” 她哭着呜咽着，诉说着她是多么的不容易。 其实，这些事，半真半假。 她回娘家的时候，确实父母已经去世，家里只有哥哥嫂嫂。 她借口只是回家来看看，话里话外，都是透露着她现在过得多么的好，儿子也有出息，成了大学生，以后，她就是等着享福的命。 她哥因为当初下乡的事，感觉愧疚，对她是好言好语招待，说既然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不容易，就多住几天。 她就真的住下了。 真把自己当贵客。 可久了，她嫂子看出不对劲，话里话外都挤兑她。 就算被各种冷嘲热讽，周凤茹也不敢走。 她没去处，不可能再回骑鞍公社，她也只能呆在娘家，只能乖乖的学做事。 她哥给她找个糊纸盒的工作，她也做得不好，被人家挑质量，没几天，就不让她做了。 后来做个扫大街的工作，也是做不了多久，就一个劲的喊苦喊累。 东不成，西不就，她也受够了她嫂子的脸色。 后来，她被人介绍到一家小餐馆里当服务员，一来二去，她就跟小餐馆的老板给好上了。 虽然这男人年龄大了，各方面不如她的意。 可人家，好歹开了一家餐馆，而且，收入还不错。 这对于眼下的周凤茹，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想想，跟着这男人，至少，吃喝不愁，而且，晚上就住在餐馆，不用再回家看嫂子的脸色。 等一切终于安稳下来，周凤茹才想着，过来看看徐大民。 可没想到，徐大民居然对她是这么一个态度，直接让她滚了。 “我这一切是图啥？我也是想为了你好啊。”周凤茹哭着说。 “为我好，就是为我再找一个爹？”徐大民恨声骂道。 “不。”周凤茹回头看看那男人，又把徐大民拉到一边：“大民，我不会跟他结婚的。这点你放心。我现在，也不过危难之下的权宜之计。你也要替妈妈想一想，我寄人篱下，随时要被人赶出门，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难道，你真忍心看我露宿街头？” 徐大民回想着见过那些露宿街头的流浪汉，邋遢不说，还被人随时随地的欺负和戏弄。 周凤茹看着徐大民：“儿子，为了生活下去，这一切，不丢人。当年韩信，都还曾受过胯下之辱。大丈夫，就要学会能屈能伸，何况，我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初和我一起下乡的知青吧？她清高，可结果呢，在乡下，不到半年就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周凤茹继续道：“儿子，这日子，已经很苦，难道，你真的希望回到乡下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城里，那么多的知青为了返城回来，哪一个，不是抛妻弃子，回城后再想方设法的留下？大家谁都不会笑话谁。这是每个人的必然选择。” 徐大民沉默着不说话。 周凤茹道：“我现在做这些，也是为了你打算，我已经试探过了，他承诺，再过半年，等能再多挣一些钱，就给我买一套房子。那样，我就有自己真正的住处，不用再呆在你舅舅、舅妈家里，受他们的白眼。等以后，这房子我就转给你，我们永远都不回乡下了。” 徐大民被周凤茹的这一番话给说动了。 他也不想回乡下，所以这整个暑假，就一直呆在学校里。 周凤茹又跟徐大民说了半天话，临走时，留给徐大民两百块钱。 这也是她这一段时间，从那个男人手中给编过来的，现在，全塞给了徐大民。 看着周凤茹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徐大民依旧还是感觉恶心。 虽然他能理解周凤茹的苦衷，可他就是感觉恶心。 可这两百块钱，他感觉，捏在手里还是挺不错。 那一刻的徐大民，突然间悟了。 既然他的身世，已经是绕不过的耻辱，那他，何必还在这事上耿耿于怀自暴自弃？ 他要留在城里，永远不回乡下，这样，永远不会有人提起他的身世。 他要留在城里当人上人，他是天之骄子，他没理由，混得比别人差，更不可能比徐二龙差。 他从小就比徐二龙聪明。 在外面捡了一毛钱，他就知道自己买糖果吃了，而不是拿回家。 而徐二龙就会傻呼呼的把捡着的钱拿回家，结果，没得到家里的表扬，反而徐老太怀疑，是不是偷了她的钱，悄悄拿去买糖果吃了。 读书的时候，他的成绩跟徐二龙差不多，可为了表示他读书用功，他连上茅房的功夫，也要拿一本书去，好证明，他读书是多么的用功。 而徐二龙，放学回家，就只知道帮着张金芳做事，不是帮着挑水，就是捡柴，让人一看，就不是个认真读书的料。 甚至在中考的时候，他听着说家里穷，供不了几个孩子读书，最多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时，他果断的，把徐二龙害得受了伤，影响考试。 结果，他和徐二龙双双都考上高中，但他的分数，就比徐二龙高那么一点点，这读书的机会，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从小就会算计，比徐二龙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没理由，现在不如徐二龙。 徐大民揣着钱，走到学校前面的大街上。 先找了一家理发店，将自己这凌乱邋遢的头发给理一理。 这阵子，读书不如高考前费脑，又存了报复的心理，拿了钱就胡吃海喝，他的身体壮实不少，不再如以往的小鸡崽般孱弱。 理完发，又修个面，镜中的徐大民，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他又跑到附近的百货商场去，给自己买了几件合身的衣服，人靠衣裳马靠鞍。 当看着镜中的自己，徐大民暗自给自己打气：“徐大民，你一定行，你一定会比徐二龙过得好。” 徐二龙不就是做了点生意吗？不就是找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吗？他徐大民一样可以办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