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坐在镜头前,额头上被小胖用臂力器击打的伤口已经结痂,嘴唇上还残留着封嘴胶带撕去时粘连皮肤的伤口,颜色已经开始发深。
这些都是细节,比如李唐刚开始和小胖对峙时,额头上的伤是红肿的,伤口还在渗血,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细节是一部电影成败最基础的东西,你如果连细节都不注重,那么电影的质量也就可想而知。也许是前世看过太多的穿帮镜头,所以当李唐能自己做主时,从一开始就特别强调细节的东西。
“李哥,可以了吗?”
执行导演就站在摄影机旁边问道。
李唐刚刚把所有台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包括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深吸了一口气,朝执行导演点了一下。
“好,准备……开始!”
镜头中李唐的眼睛并没有直视镜头,眼神朝着斜下方,头微微歪着,脸上一片平静。
此时范小胖站在镜头后面帮忙搭词:“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你是问我为什么杀害你父母?”
李唐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继而又陷入沉思,停顿两秒后,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紧接着马上用肯定的语气道:“但我肯定不是为了去偷东西。手表恰恰在桌上,我顺手就拿了,但我不是为了偷东西。”
说着他眉头一挑,带着几分骄傲道:“我不是一个小偷小摸的人,我从小就有理想,非常勇敢而且懂得自律。后来我一直为偷东西的事情感到羞愧,我觉得这有损我的品格,对此我耿耿于怀,所以我把它们随便就送了别人。除了那块手表还有这个银色的相框……”
说到这里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东西送掉了,自己身上小偷的污点也随之消除了一般。
接着他又沉吟道:“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解释什么?
当然是为什么要杀害肖可的父母。
他沉思片刻,道:“这是一种仇恨的力量……”
停顿一秒钟,脸色慢慢变的阴沉:“我讨厌你们,非常讨厌!你们家的房子太大了,还有院子。院子里种了花,还装了大铁门。你爸爸他整天戴着手表,你妈她搽粉,还穿睡衣。”
“那天晚上,你们家的铁门被砸烂了,我路过你们家院子的时候我就走了进去。院子里的花被拔掉了,那是那天下午我们干的。我们打他们,让他们跪在碎玻璃上。我突然很想看看他们现在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继而带着回忆道:“你爸爸好像是把我认出来了,他看我满头大汗就问我‘要不要喝点水?’就好像下午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气坏了……你妈她睡着了,她睡的那么安静,她居然还穿着那件睡衣?我想也不想就多给她一刀,临走的时候有每人又补了一刀。”
他的语调很平静,就象在诉说一段平常的往事,让人听了却忍不住毛骨悚然。
小胖看着对面神情平静的李老师,突然有种恐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时身边的执行导演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这时才醒悟过来,忙用带着低沉缓慢地语气搭词道:“你那时多大?”
“十三岁,我在念小学。”
“你认识我姐姐的时候,知道她是谁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摇摇头道:“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什么娶她?你姐小时候永远穿的干干净净的,她走路的样子那么傲慢,谁都不理,她深深地伤害了我。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报复她!现在,她每一天都伺候我,还怀了我的孩子……”
得意的笑过之后,他的神情变得狂热:“你懂吗,这就是一种仇恨的力量。这种力量与生俱来,特别顽强!但我并不觉得我是个受害者。现在所有人都这么说,好象这么一来就客观、人性。每一个坏事做尽的人在被揭发出来的时候,都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可即便在那个年代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去选择杀死别人的。有些人宁可选择被别人打死,也没有能力去选择打死别人。因为他们很善良。”
“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杀人算得了什么?我是理想的,你懂吗?可能你觉得我心眼坏、丑陋、残忍、缺少教养,但我是有梦想的。我不是一个庸俗的人,不思考的人。我想要改造世界,我只是生错了年代!你懂吗?我生错了年代!”
这一段台词明显带有伤痕文学的影子。
李唐当时在写人物小传的时候,根据原身的记忆,认为何伟应该是生长在三湾一弄的苏北人的后代。当时那个年代那一片的苏北人是最底层人群的代名词,他们很多从解放前就是做苦力的,或者是跑水上运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