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姐姐,今宵愿与我…… “想什么?” 秦可卿阻拦住腰间作怪的手,瞪他一眼,仰着脑袋望天上圆圆的月亮。 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她的眼里今儿的月亮却是从所未有的美丽。月亮像是一个雕花的晶莹透亮的大玉盘,它挂在深黛的夜空上,从天穹洒下淡淡的光。 深夜不似昨夜的黑暗,旁边的云层分明,地上屋檐瓦当的雕刻甚至都能看得出模糊印记。 她的余光甚至能看清身边人的额头、鼻子、嘴巴分明的线条。俊朗的线条,俊朗的脸,是那么的让人安心和喜悦。 八月十五,是她被送进养生堂的日子,后来也是这天被抱进的秦家。 她对八月十五的感觉总是不同的,是从人口中得知的几次新生。如果十七年前的今天没被养生堂收养,或许她早死了。如果十五年前没被秦家抱养,或许她已经被人卖进了谁家做丫鬟又或是卖进了青楼。 年轻的女儿在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没父没母的就是被卖来卖去。就算有父母的,也未必能过得多好! 人的际遇,就是这么无常。 秦可卿心里最喜的便是,秦家却有这么一个呆子,什么都先想着她。 偏还是一个俊朗的,有志的,将有大出息的贴心呆子。 “姐姐脖子不累了么?”秦钟拉着她的手,温暖的大手抵消了深夜的秋凉。 秦可卿感觉耳朵被咬,轻嗔一声,奈何不得他。只好吩咐丫鬟提灯笼上阁楼掌灯。 今年中秋的月亮,是从神京城东偏南方向升起,将在西偏南方向落下。坐北朝南的阁楼确实是一处极好的赏月地方。 贾家宁荣两府里,今儿也在赏月。 只是这宁荣二府,比秦府这样人家里要热闹许多。 东边宁国府里,尤氏领着夏金桂招待贾母并邢氏、王氏、薛王氏及一众奶奶、姨娘、姑娘吃酒看戏。贾珍、贾蓉则招待着贾赦、贾政、贾琏、薛蟠等老爷哥儿们于凝曦轩。 夏金桂在贾母等人面前还是极规矩的,到底是皇商家的女儿,耳濡目染的在交际方面倒也不差。 贾母见了,又不知宁府内情,不免多夸几句。 尤氏只能干笑着给太太们斟酒。王熙凤瞧得尤氏样子,便知宁国府不仅蓉哥儿被夏氏降伏了,尤氏也对夏氏没半点招。 “偏你忍得。”王熙凤低声说尤氏一语,“你个做婆婆的反倒怕起儿媳来,连人伦规矩都不管了?” 尤氏看王熙凤一眼,讪笑两下。 暗道:你在西边大房却管二房的事,二房又不是没有儿媳,这算管规矩?西边厚宠二房,冷清大房也是规矩? 谁家都有谁家的为难罢了! 人伦规矩都是说给小辈和下人听的,真论起来,大处规矩是为国律家礼,小处规矩是府里当权人喜好。 “吃酒还堵不上伱嘴,今儿你多喝几盅。” 王熙凤笑两声,也不说这个了。她提酒往几位太太们身边去,又因尤氏与夏氏是东道,薛家母女为客,竟怂恿着两家多喝几杯。 王熙凤在这些事情上素是周到的,几个的姑娘们也不会任由冷落,反而她像个东道主般攒着大家热闹。 也不知道她抱着什么目的,这夜里竟把夏金桂的风头全抢了去。 夏金桂起初还不太在意,听得宝蟾在耳边细语:“这位琏二奶奶确实有些手段,据府里下人说,奶奶还未嫁来之前咱们大爷便时常紧随她身后。什么脏活累活,大爷全为她做。” 夏金桂低声骂宝蟾一句:“要你多嘴?” 然,夏氏再看王熙凤眼神却渐不同了。偏宝蟾依旧小声嘀咕,“奶奶不留意西边情况,岂知不仅原来大爷和蔷二爷听她的话,便是如今的秦家钟大爷也最和她亲。” 这话可算说到夏金桂痛处。尽管她和王熙凤的目的浑然不同。 夏金桂从小被家里宠惯了,只要她想要的,家里从来没有不给的。她把自己当过最金贵的菩萨,最好的东西当然应该上贡给菩萨。小蓉大爷原本也是好的,她嫁进来很欢喜,可降伏之后便觉索然无趣了。 倒是心里越念秦钟,越发想将其降伏。这般出彩的人物,既然遇见了,哪怕不能收做裙下之臣也要一日欢愉才好。 偏偏夏金桂心里想要,竟全往琏二奶奶那跑。 如今,她再看王熙凤的眼神便像是看厉害对手的样子,更想着以后要多去西边走走才行。 王熙凤哪知她心思,只觉得夏金桂眼神有些敌意。王熙凤也不在意,单纯只以为是因为以前使唤贾蓉的缘故。 王熙凤虽然行事张扬,但是内心上还是守规矩的,许多事情都是利用规矩行使的。 她不仅不在意夏金桂的眼神,甚至还想拉拢这个侄媳妇。 她们二人各自心思流转,角落里的兰哥儿却与母亲念叨着秦钟的事情。 “娘亲,孩儿明天想去钟叔那边。” “一个人去么?”李纨想起秦钟来,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荣国府了。她倒不是介意贾兰去找秦钟,而是不放心年幼的贾兰一个人出城。 “钟叔两个月前说中秋后能有时间,孩儿想着明儿去那边瞧瞧。宝叔他们这几日也没得闲,怕是不能与我一并去了。” 如果和叫上宝叔几人,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最近宝叔不仅忙着和府里姑姑们取闹,薛蟠、冯紫英、赖世荣等人的酒席还在排着队等宝叔,宝叔自然是没得空了。 贾兰看了眼那边正和林姑姑说笑的宝玉,神情不免有些低落。 李纨张了张嘴,这事她有心让贾兰出去,但兰哥儿一人是绝对不放心的。正犹豫时,王熙凤却到身边来。 凤姐道:“兰哥儿放心罢,过两日你钟叔也该过来了。他不主动过来,也会有不少人请他了。” 王熙凤不知道别人,但至少宝玉和薛蟠是多次想请秦钟的。 那边一直留意王熙凤的夏金桂听到秦钟的名字,心里也顿时冒出一个念头,笑着过来。 “蓉大爷这两个月没少想请他来府一叙,听说他那正忙着要紧事,才打消了念头。” 秦钟这会确实是忙着要紧的事情。 他与秦可卿已经上了阁楼。阁楼上亦还算宽敞,上楼便是宽敞的起居室做日常吃饭歇息之用。起居室有一面大窗,正在秦家宅院的中线位置。从大窗对外看去,低头是后院院子,抬眉则能瞧得秦家所有屋顶。 起居室西边摆放着织布机,里面有着不少针线绢布,这是绣房。绣房向南突出,比起居室长一些空间,在绣房的南面还有一扇小窗,小窗位置颇高,需要正直身体才能看到外面,这便是望南窗。 望南窗可以看到秦府前院前厅并抱手游廊等地方,算是绣楼中唯一一处能看到前院的房间。若是诗书礼仪世家的小姐,出嫁前想要看一眼前院便只能在这里探头。 若是在礼教极为封闭之地,那里的绣楼小姐甚至连下楼的机会也没几次。 绣房连着卧室,卧室里便无太多东西,一个床架子,一个衣柜。 秦可卿只在这楼上住过几日,平日里也极少上来,对里面情况也并不熟悉。 秦钟与可卿二人,今儿却未往绣房望南窗去,而是两人挤在起居室的大窗前仰着脑袋齐齐看着那硕大的玉盘之月。 一阵风来,房间烛火熄灭。 秦钟笑道:“莫要点它了,点了又灭。只要在楼上挂个灯笼就行,我和姐姐在这里有些时间呆了,你们下去罢。” 秦可卿蹙蹙眉头,什么是有些时间呆? 她欲言又止。 但感觉到肩背一暖,整个人被秦钟双手与胸膛包裹住,耳边再传来的秦钟声音。 “我想往后每年的八月十五,我和可儿都在这里独赏良辰美景!” 秦可卿双目一凝,这家伙见小丫鬟下楼竟直呼她名字来。可卿身子突然一麻,急忙扯了扯上身的对襟短衫,一道道红晕却从脖子涌上了脸。 “就晓得你没安好心。”她咬牙嗔一声,浑身皮肤起一阵鸡皮疙瘩。僵硬片刻,身子和语气都渐渐柔软。 她眉头皱了,面上是矜持。珠唇轻启了,试过一个潮湿绵软音节。 “鲸卿!” 秦鲸卿嘿嘿的笑一声,“姐姐看天上的月亮真圆,又大又圆,还亮。楼阁上明明没有掌灯,却也亮如白昼。” 秦可卿面上的潮红蔓延至耳根粉颈,香花似玉。 秦钟的脸贴在她青丝长发上。她的发丝扎出端庄贤惠的样子,但当脸贴上去时,却能清楚感知到头发的柔软顺滑胜过丝绸。还有淡淡的清香,从可卿对襟立领短衫里散发出来。 明月如玉,霓裳如花。忽然春光败露,酥手掩护。寒月下,谁也看不清肚兜的颜色。 秦可卿回头瞪他,可在月光下这眼神没有半分威胁,反而更添了几分动人。 轻一声嘤咛。 月色下,亲昵揽着的人儿愈发亲昵,他们站在窗边在圆圆的月亮下口口说着爱意。 “你要做什么?”秦可卿转过身双手推着秦钟。 “我要可儿做我的妻子!” “胡闹!”秦可卿淡淡嗔一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