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车厢变得一片混乱里,肖嚣微微闭上了眼睛。
此前,他在小楼之中,对原住民那些理论研究的内容,一点点浮上了心头。
原住民的理论,大多数都是猜测与理论上的逻辑推敲,因为他们无法直观的参与进种种诡异力量带来的交互与作用之中,也无法清晰的感知到异乡人的精神世界,所以他们留下来的理论极多,得到了相应证实的却很少,但肖嚣却不一样,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种种变化。
可以说,只是在老会长的小楼里呆了几天,他在“母体”理论研究中,已很有造诣。
没准进了黑森林,都可以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
所以……
……重点是枪里有没有子弹么?
这把银色手枪,是从银子弹家族收缴来的,银子弹家族的特点,便是制作一种嗜血子弹,那种拥有一定自主性的子弹,再搭配上这把拥有强烈开枪欲望的手枪,便往往可以爆发出恐怖的威力,只是肖嚣获得了银色手枪,却不懂得制作那种子弹,所以他追求的不是大威力。
他喜欢这把枪,只是因为自己不用担心忘了装填子弹。
因为这把枪,时时刻刻都有杀人的欲望,哪怕没有子弹,也可以自己装填子弹。
但这只是在异乡人的角度而言。
站在原住民的角度,枪里没有子弹,就是没有子弹,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与物理规律。
可为什么自己还是可以杀死这个男人?
默默对照着自己之前在老会长小楼里看到的资料,肖嚣心里得出了一个解释。
是因为自己相信枪里有子弹。
因为自己在开枪时,相信枪里有子弹,所以自己完成了开枪杀人这个动作,也因为自己精神层面完成了这个动作,所以在开枪的同时,自己的精神世界,影响到了这个男人,他在精神世界层面,也以为自己被枪击中,所以他死了,而围观的人,同样也受到了精神影响。
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有人开枪杀人的画面,所以眼前便出现了脑袋被轰碎的幻想。
于是,在这个车厢里,现实被改写。
明明只是空枪,但因为自己相信枪里有子弹,就形成了所有人都看到的有人被杀的画面。
对于原住民来说,每个人看到的其实都是幻觉。
但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同样的幻觉,那对这个车厢里的人来说,这个幻觉,就是真实。
我觉得我枪里有子弹,你也觉得枪里有子弹,围观的人也认为有子弹。
那么,杀人的事实就出现了。
这样诡异而荒诞的逻辑,出现在了肖嚣脑海,他一时只觉无数猜疑填满了自己心脏。
思维爆炸之下,他脸色愈发冷峻,只有眼神愈发的沉重。
……
……
“不好……”
此时的林勃,看到了肖嚣明明说好不要动手,却又忽然改变主意,杀死了那个褪皮的家伙,一时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看到这个车厢里,刚刚还在沉睡的人,此时纷纷被惊醒,眼神同时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些人,已经有不少,身上都出现了褪皮的痕迹,皮肤开裂。
“明明说好不动手的,你这情绪转化也太突然了啊……”
他失声大叫着:“当着原住民的面击杀褪皮的怪物,有可能会使得这些怪物的恶意产生传染与激化,有可能整个车厢里的原住民都变成怪物围攻我们,甚至影响列车的行进。”
“一旦我们被迫离开列车,那有可能会迷失在庞大的迷雾海中……”
“……我们可不是海盗,不一定可以从迷雾海里找到回归城市的正确路径的。”
“……”
“不用紧张。”
而听着林勃担忧的话语,肖嚣却只是缓缓吁了口气。
他在开枪之后,不足两秒钟的时间里就想明白了那些逻辑,也就有了进一步想要验证其他事情的想法,所以,还不等周围人的恐慌蔓延,不等到周围的人全都变得紧张兮兮,跟那个男人一样皮肤分裂,变成褪皮的怪物,他便已经端着枪,手臂慢慢的左移,对准了别人。
那个女人迎着枪口,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异乡人的世界里,这个女人眼睛忽然变得血红,后背皮肤裂开,露出鲜红的触手。
“呯!”
肖嚣一枪打死了她。
周围的慌乱顿时更厉害,就连林勃等人,也都已经吃惊到无法形容。
他们甚至跳了起来,不知道肖嚣是不是已经疯了,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
但他们的反应明显没有肖嚣这么快,肖嚣开了第二枪后,便不再犹豫,接连勾动了扳机,向着车厢里的所有人,他手里的银色手枪,出现了一种狂喜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满足,枪膛之中,发出了声声兴奋的呼啸,一颗颗致命的子弹,穿梭在了车厢的人身体里。
一颗子弹,可以崩碎人的脑袋,再钻进另外一个人的胸膛。
而随着这种杀戳欲望的强烈积攒,子弹威力越来越大,竟成了片状的杀伤力。
一声枪响,周围的旅客成片的死亡。
林勃与小四,都已经吓到脸色苍白,紧紧的缩在了座位上,恨不得两只脚都抱了起来。
不过只有四五秒钟而已,肖嚣杀光了这节车厢里的乘客。
然后,他安静的坐回了座位上,脸色平静。
“你……”
林勃都脸色恐慌,失声向肖嚣大叫:“伱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嫌烦啊……”
肖嚣不耐烦的看了林勃一眼,在这一片被他变得异常血腥与残忍的画面里,脸上却渐渐露出了惬意与放松的表情,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脸上的平静,与周围充斥着的浓烈血腥味和残忍画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就连林勃这种层次,竟也不由得感觉毛骨悚然。
但同样的,因为所有人都被杀死,车厢里陷入了强烈的死寂。
只有车厢外面,无尽的血海翻腾着,内里仿佛有某种诡异的事物放肆的狂笑。
不知过了多久,理论上,应该是很短的时间。
周围的残肢断臂与散乱的脑浆与血液,忽然开始渐渐的回流,仿佛时间的倒流,血液不受干扰的流回各自主人的身体,一丝丝蠕动的血色丝线,把他们身体上被崩碎的血肉组织,也扯回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一点一点的拼凑并还原着,呆滞的双眼,也渐渐安定有神。
车厢里的人,一个个的“活”了过来,便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的坐着。
只是脸上的神色,莫名显得友善和缓了很多。
包括那个第一个分裂的,膀大腰圆的男人。
林勃等人,脸色变得惊奇,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肖嚣:“所有的恶意都消退了……”
“你是怎么做到对原住民的恶意拿捏如此精准的?”
“……”
在异乡人的视角看来,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
肖嚣心里默默的想着:在异乡人对原住民或是周围的环境造成了很大破坏之后,城市往往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自我修复,被毁掉的建筑物,会先变成血肉,然后自动复原,被杀死的原住民,也会经历从死亡到复活的过程,一无所知的回到自己原先生活的轨道。
但是,这种修复,经常出现不确定性。
也就是,知道这种修复的现象会出现,却不知道会修复到哪种程度。
死掉的异乡人,也会有一部分复活,但就是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复活,当然在原住民视角,这些死了的异乡人,也往往会拥有其他的死因,而不是被异乡人杀死的。
只有城市意志,会在这时,对异乡人的积分进行扣除。
林勃刚刚担忧的就是这一点,他不知道这个车厢里的人会全部复活。
所以他觉得肖嚣的行为不可理喻,且深深的惊恐。
可肖嚣知道。
杀死这个车厢里的人,本来就是自己验证的一部分。
因为,枪里是没有子弹的。
所以,自己杀死那个男人,乃至杀死车厢里所有人的行为,都只发生在了精神层面,而在所有的原住民都被杀死之后,这场共享性的幻觉,便被画上了一个句号,自己身为异乡人的精神力量影响,开始从他们的大脑里面撤回,于是,他们便开始了复活与自我修复。
真正的现实层面,他们本来就没有受伤,受伤的只是他们的认知与精神世界。
自我修复开始之后,这一段被干扰的记忆会消失,他们都会自动回到争执前的一刻。
而记忆消失的原因大概是:那段记忆,属于被“母体”的力量污染过的?
现实排除了这段被污染的力量,他们才可以自动修复。
本质上讲,这与自己杀死的第一个原住民,也就是同学聚会上的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