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谢星河牵着小修缘离开了他生活了五年的王府大院,踏上了新的道路,甚至都没来得及与自己的母亲告别,因为林淮北担心宋芷兮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要离开十年之久,故而并未告知对方,而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将二人送出府。
只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跟着那位青衫儒生渐渐远去,曾经沙场征战时,连中十数刀都未曾落下一滴眼泪的雄伟汉子,此刻竟是偷偷湿润了眼睛,孤身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孤寂。
反倒是小修缘,被谢星河牵着离开了王府,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恐慌,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似乎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当谢星河他们已经消失在街道上后,林淮北才落寞的回到王府之中,他在王妃的门口踌躇了几乎半日的时间,才叹了口气,缓缓推门而入。
片刻后,房门洞开,宋芷兮几乎破门而出,甚至连鞋袜都未穿,就要冲出府去,全然顾不得王妃形象,被林淮北死死拉住,这才停下,她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丈夫,眼中满是埋怨之意,林淮北却不曾言语,只是默默摇头。
许久之后,宋芷兮终于叹了口气,放弃冲出去找自己孩子的念头。
先前林淮北已然与她说明一切,得知竟然是谢星河带走自己孩子时,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喜,按道理,自家孩子能有救,是喜事,但一想到要分离十年之久,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是难以接受之事。
宋芷兮终归不是一般市井女子,并没有与林淮北大哭大闹,只是暗自神伤,最后,步履阑珊来到林修缘的房间,将自己关入房中,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若说王府之中,除去林淮北夫妇外,最为伤心之人,自然便是锦儿了,她从幼年就伴随着林修缘,几乎是一点点看着对方从襁褓中长大的,自然感情颇深,在无人注意之下,自己偷偷摸摸抱着小修缘的衣服,暗自哭泣,被宋芷兮发现,或许是同病相怜,从那一日起,锦儿成了王妃的贴身丫鬟,从此不离身半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另一边,谢星河带着小修缘离开后,并未急着传授他任何修行之法,只是带着这位永远都是笑而无声的稚童,开始游历天下。
他带小修缘前往东方苍山之巅,观初阳东升之绚烂。
又带他前往极北之地,看万里冰封之壮观。
也曾带他前往江河湖畔,泛舟而行,赏两岸湖畔之美景。
还带他穿过市井巷道,看遍世间繁华之百态。
花开花落又一年,小修缘已然六岁了,却依旧不曾开口说话,但眼神却越发灵活,隐约有星光暗含其中,谢星河没有半点着急之意,依旧是带着小修缘四处游历,观遍山河美景,走过山川万里。
这一日,谢星河带着小修缘,来到了天怒山,此处也是当地极为有名的一处名胜之地,天怒山下,有一条宽阔江河,名为怒海沧澜江,与天怒山巅处,一高耸瀑布贯穿而下,直入江河,生生不息。
江河中盛产金鳞锦鲤,也是当地一道绝美的特色美食,而每到盛夏之际,沧澜江会水势上涨,继而翻涌而下,这一刻,金鳞锦鲤会从江河翻涌时,破江而出,飞跃环形断崖,形成一道壮丽的美景。
当地人称之为鲤鱼跃龙门!
而这几日正是江河上涨,翻涌不息之际,谢星河牵住小修缘的手,位于天怒山之巅,条目远望,静候这一奇景出现。
片刻后,沧澜江上水势上涨,继而激荡,随即形成大浪翻涌而起,无数金鳞锦鲤从浪花中破空而出,跃入断崖山巅处,观赏众人都是纷纷大为感慨,拍手称快,更有文人墨客当即挥墨,即兴赋诗,好不潇洒。
突然间,小修缘伸出小手指着沧澜江处翻涌而出的金鳞锦鲤,张大嘴巴,蠕动了半天,慢吞吞的吐出一个音来。
“鱼!”
身旁的谢星河转身看向他,眼露喜色,轻声说道:
“你再说一遍!”
这一次,小修缘的吐字似乎更清楚了些,也更快了些,他开口轻声道:
“鱼!”
这次,谢星河不再掩饰眼中笑意,放声大笑,笑声穿透九霄,眼神温和的看着说出人生中第一个字的小修缘,轻轻道:
“善,大善!”
下一刻,谢星河牵起小修缘的手,从天怒山巅一步踏出,顺瀑而下,直入江河之上,脚下江河翻滚,汹涌不息,他却巍峨如泰山,岿然不动,顺浪而起,御江而下,穿梭于山巅江河之间,宛如仙神下凡。
两岸山巅观赏众人,见此一幕,都是神情恍然,原来此处真有山上神仙降临,凡俗之辈,纷纷拜倒而敬。
谢星河仰天大笑,牵着小修缘,脚踏沧澜江,身形时快时慢,竟似整条沧澜江都被他而掌控,小修缘眼中没有丝毫惊吓,反倒是开心异常,在顺浪而起与山巅之间时,开口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字。
“高!”
至此之后,小修缘终于开窍,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多,起先还有些言语迟钝,但不过一月之间,便已经熟练无比,再无任何异常,而且,心思聪慧,远超同龄之辈甚远。
......
圣周王朝西北之地,有一处雄伟壮阔的延绵山脉,名为苍穹山,因为山巅高入云层,不见其峰,故而以苍穹命名。
此刻的苍穹山巅,迎来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的乃是一袭青衫的中年儒生打扮,小的却是有着一双灵动大眼睛的小小稚童。
二人正是谢星河与林修缘,此时距离林修缘开智,又过了一年光景,这一年中,谢星河依旧未曾做些什么,只是带着他不远千里走到此处。
谢星河盘膝坐在山巅之上,看着眼前的小小稚童,眼含笑意,温和道:
“小修缘,我与你游历已然有两年光景,今日带你来此,却又一事要问你。”
林修缘站在对方身前,有模有样的作揖道:
“先生要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