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龙王以为呢?」
杨狱落杯。
「嗯……」
话到嘴边,麟龙王又自咽了下去,捏着酒杯,他沉吟许久,才道:
「世上没有百代君王,也无不朽王朝,我张氏因太祖余荫,才得国四百余年,可子孙不孝,未能泽被天下,如今天下大乱,实有罪于天下,愧对太祖爷……」
斟酌着语句,麟龙王呼吸都变得急促,巨大的压力在他心中盘亘不去,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就将决定他麟龙张氏一脉未来几十,乃至数百年的命运。
「我麟龙张氏一脉,无意染指大位,也无进取天下之心……愿助王爷平定天下,
麾下诸军、粮草,府内宝物,客卿……皆可由王爷调度取用,只求,留存我麟龙一脉,为您牧守一方……」
短短几句话,麟龙王已是汗流浃背,说罢,整个人直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也似。
「赵王爷,于杨某有莫大恩德,按理来说,杨某绝不该为难麟龙张氏一脉……」
杨狱开口,声音平静。
而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三人却皆是心头一沉,不由得对视一眼。
几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哪里不懂得这个话术?
果然……
猷龙心头叹气:
「狱王爷,做人呢,不要这么不近人情,何不再考虑考虑?」
「国无二主,也不该国中有国!」
杨狱给出
了答复。
这实非他不近人情,而是此举,为祸太深,他自无惧,可终归不能将这个烂摊子留给后人。
诚然,不取麟龙道,他自问足可压制,可正如王牧之所言,若他不在呢?
事不做完,不如不做!
两世为人,杨狱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因而,纵然此处是张玄霸曾经的闭关之地,身前又有慕清流、猷龙两大武圣,
麟龙王又放低姿态,甘附骥尾,他仍是不能答应。
「王爷果真如此不近人情……」
麟龙王心中黯然,旋即看向慕清流:
「慕前辈……」
「天下争夺,慕某不懂,也不愿缠手。」
这时,慕清流方才开口,他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放在桌上,那是一口最为寻常不过的老剑,因打磨时间太久,都显得有些单薄、透明。
「慕某,一介武夫而已,没那么大的面子卖给谁,不过,好在还有这么一口不好不坏的剑……」
慕清流抬手,将清酒倒在了剑刃之上,以指为石,轻轻摩擦着:
「世人都道你是天下第一,那就该有天下第一的气量……」
嗡嗡嗡~
淡淡的剑鸣传荡开来,杨狱看得仔细,随着慕清流的手指擦过,那口老剑就自镀上了一层白光。
其擦拭一次,光盛一分,九次擦过,以他如今之眼力,也已看不到那口剑,眼前,只有那纯粹到了极点的光!
「好剑!」
瞧到此处,杨狱也不由挑眉:
「慕前辈此剑,比之当年了,可要了得许多……」
「比不上玄霸兄、西北王,慕某天赋一般,这一生也只修了这么一门剑术,甚至,就连剑术,也并不值得称道……」
慕清流仍是一次次的擦拭着剑刃:
「七十年多前,慕某游历天下,曾于平西道见一奇才,其自修自悟,竟创出一门惊世剑法!」
「哦?」
杨狱有些好奇。
「那少年,不通剑术,只修剑气。多年前初见之时,其举手投足,剑气纵横十三丈,初露峥嵘……」
「二十年后,其已更精进一步,剑气藏身,一念动,周身八万四千毛孔剑气迸射……」
「关七!」
慕清流话至此处,猷龙已是脱口而出。
「然后呢?」
杨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仍是开口询问。
「十余年前,再见他时,他已不拘泥于剑气,一抬手,炁横长空,整片天地都为其所用!」
慕清流轻声说着:
「当时,慕某心中震动,亦得明悟,才知前半生拘泥于外,虽称剑圣,其实还未登堂入室……」
当!
说话之间,慕清流轻轻弹剑:
「九年之前,慕某伤在陆沉所用之的天意刀下,他或许以为慕某身心为之重创,但实则,慕某侥幸,褪去一身枷锁,得了剑之精髓……」
「啧,慕前辈好生了得,这口凡俗之剑在你手中,只怕比之万锻神兵都要来的凶戾!」
麟龙王还在看,猷龙已是起身,赞叹之余,不忘拉住前者,飘然后退出十丈之外。
‘慕前辈的领悟,着实不俗,若非天地之限,或许有望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杨狱的眸光深处,映彻出常人不可见的一面。
他的眼前,已没有了慕清流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纯粹到了极点的剑芒。
此时此刻,慕清流的气息消失了,而那口剑,则在泛着极尽之光。
这不是真气催发,也不是真罡加持。
而是那口剑,自发之光、之芒、之气……
「慕某今日,以此剑向你讨教三招,若占不得便宜,则此事,依你,若侥幸占了一丝便宜……」
呼~
寒风之中,杨狱适时开口:
「出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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