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易势
俯瞰着身下渐小的水云关,杨狱的眸光变得冷冽。
与世人乃至魏正先等人的认知不同,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莽夫,
恰恰相反,他本心里,认为自己是个极稳妥的人。
尤其是将蜃境中杨逆那一十二年的经历消化,他越发觉得如此。
比之杨逆,他不但稳妥,甚至称得上一句‘儒雅随和“。
只是,过去的三十余年里,许多时候根本由不得他去从容稳妥。
刘文鹏、旱魆、轰文洞、乾亨帝、黑山老妖、怜生老妪
这一个个大敌皆非泛泛,若真个从容稳妥,他只怕尸骨早已凉透。
一如怜生老妪,那大衍山中的‘钉头七箭已悬了五年,让他如何稳妥下去?
但他,仍是将自己所能做的,做到了极限。
将自己所能修持,所能打磨的一切统统做到了极限。
而此刻,大衍山平,陆沉隐遁,则正是他出关之时!“
白山黑水
杨狱抬眸。
他眸光之中,气机流转,似有光影勾勒着,弥天的风雪似被他一眼洞穿,直至极遥远之外。
似是一瞬,亦或者一瞬都不到。
他的眸光之中,已是映彻出一方新建之城,一条冰冻之河,一座古老神山,
以及那神山阴影下,城中至高处的身影。
其人静坐高台之上,气息似与整座雪原混同唯一,说不出的苍茫而神圣。
“黑山老妖!杨狱眸光微眯。
寒月散人、王牧之等人的话在他的心头不住流转。
三关尽破,神器北移,三百年天变,七杀、北斗
不止是寒月散人,王牧之,甚至于连怜生老妪处,似都有过类似的预言。
三百年后,北斗出七杀
铮~
这一刹那,两刃刀似有所觉,猛然出鞘半寸,幽沉的刀光犹如贪狼嗜血的眼神。
杀破狼,在震动。
杨狱垂眸,静静感知着天地之中若有若无的气场。
“北斗,七杀......”
呼呼~
寒风吹过野林,树干上的积雪“哗哗“落下。
“噗!”
一口逆血喷洒林间,苏鼎跌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气息几乎已经跌落谷底。
“逃,逃......”
他的神情恍惚,挣扎起身又自跌在雪窝,如此反复多次,筋疲力尽,彻底跌在泥污之中。
“逃.......”
昏昏沉沉了半响,苏鼎方才从剧烈到极点的疲累之中清醒过来,汗水浸湿了地面,消融了大片的积雪。
一粒满是裂纹的血色珠子从他的袖袍滚落,旋即爆碎成畜粉。
“我的遁血珠......”
苏鼎面皮一抽。
任何一件法器,至少都需要一枚“道种“作为核心,而众所周知,绝大多数的神通,是无攻伐、护身、遁行之能的。
因而,任何一门遁行类法器,其价值都是极为高昂的,眼见得遁血珠碎裂,苏鼎只觉比道侣身死还要来的心痛。
“杨狱,杨狱......”
跌坐在雪窝中,苏鼎的面色狰狞,眼中有着惊怒,更多的却是惶恐与难以置信。
与姜侠子不同,他加入万法楼已有多年,对于诸般天地的认知自也非常人可以企及。
也因此,他才敢接下令楼中诸多高手都望而却步的山海界任务。
山海界,传说中的十劫第一界,远古之时,曾有诸般神佛于此坐化,纵然在万法楼中,这也是传说中的世界。
可
他并不如何忌惮。
因为他深知,越是靠近天海界的世界,其灵潮就会来的越慢.事实上,他算对了!
这方天海界的灵潮再起不过才三四千年,依着龙泉界的经验,其真个天变,至少在九万年之后!
也因此,此刻存世的所谓神通主,不过是些侥天之幸的散修,没有传承,甚至连神通都只不全!
他哪里会在乎?
“那所谓的武功,居然如此之强横?!
苏鼎心神摇曳。
来到此界的第一天,他就听闻过所谓武圣的名头,可那时他对什么“霸王“剑神都不屑一顾。
只当是这些土著的圈地自萌。
不成十都,终归蝼蚁!
然而
惊疑之余,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一个念头的浮现,让他禁不住口干舌燥。
“佛爷要发了!”
龙渊河之行前,他从未瞧得上此界所谓的武功,可此刻,他却觉呼吸沉重,忍不住心神悸动。
一种独立于仙佛道路之外,绝无仅有的新道路,纵然只是止步于那杨狱的高度。
其价值之高,只怕也是难以想象
嗡~
突然,一道浅浅的喻鸣声在耳畔炸响,苏鼎眼皮一颤,不由自主的昏厥过去。
一抹淡淡的白光不知从何处出现,将他的身躯整个笼罩在内。
而他的心神,却是飘飘忽忽升高,来到一处幽沉寂静之所,黑暗的道路在他眼前铺彻开来,
而道路的尽头,一座有着微光闪烁的竹楼,吃立着,是此间唯一的光明之所在。
“万法楼?!不,不,我还不要回来,我现在不想回去!”
苏鼎一惊,立刻抗拒起来,刚刚发现了那武道的价值,他哪里会想要回万法楼?
可纵然他极力抗拒,仍是无法抵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飘过那黑暗的接引道路。
飘入那亮着灯火的万法楼。
“不.....”
苏鼎不甘到了极点,此行他付出太大,连道侣都是在了龙渊河畔怎能甘心?
但他的嘶吼还未发出,就是戛然而止。
这座楼,不是他与绿姑的栖身之地!
万法楼,一楼千万面,虽然所有万法行者都有着一座楼,可事实上,彼此根本不在一起。
且根本无法进入他人的楼内。
然而此刻,他却似是进入了他人的楼中!
一步之间隔,犹如跨入了另外一重天地!
相比于自己那座狭小、阴冷的竹楼,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像是另外一方天地!
大日、群山、云海、古庙
以及一株遮天蔽日也似,大到无法形容的菩提古树!
哗啦啦~
风吹古树,枝叶摇晃。
苏鼎震惊的念头还未闪过,就觉眼前一花,已来至树下
古树之下,有着清泉流淌,有着灵鸟鸣叫之声,一白衣人背对他而坐,似在与自己对弈。
“你......前辈,您唤晚辈前来,可是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