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魁星……
望着风雪之中的兖州城,杨狱眸光微动。
一日夜的交谈里,王牧之也曾说起过武圣与十都不可兼得之问题。
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远古之前,是没有武道存在的。
那时节,灵炁充沛,道术的威能远比如今更强,且没有诸多繁琐仪式的掣肘,故而,武道并无存在的土壤。
而这,也是如红日法王等人,认为武道将绝的原因之所在。
一朝天变灵潮来,古老的道术都将焕发新生,到得那时,纵然仍有人愿学武,也绝无今日之盛况。
依着王牧之的看法,武圣与十都既可兼得,那么,本不该有先成武圣,则十都无望的说法。
只是,自古而今,遇到这般状况之人少之又少,无从参考之下,都尽量避免而已。
“十都……”
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杨狱还是唤住了苍鹰,指向了远处风雪中的兖州城。
一体同源的感应告诉他,地魁星,已到了出世之边缘……
……
……
一境之隔,西北道的风雪也十分之猛烈,地与天尽是白茫茫一片。
但兖州城比之定阳城,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风雪中,无数道炊烟直冲天际,虽天色蒙蒙亮,大街小巷却已有着鼎沸人声。
西北道的战乱过去不过四五年,兖州城内,却已不见了往日的惊慌与忐忑。
虽外来的商会仍然很少,但城中诸大族、帮派扫清之后,即便是这样大的风雪,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啪!
醒目拍桌,满堂皆震。
虽天色刚亮未多久,广聚轩中的食客却已很是不少。
广聚轩是兖州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虽因限酒令后没有了酒,可每日来往的客人,仍是极多。
说书的位置,可谓抢手至极,这时天色刚亮而已,大堂内已有说书先生上了台。
“书接上文,昨日说起,那塞外天狼王朝的护法尊神,七杀神山上的七杀宫主,素有天下第二之称的黑山老妖,破关入境啊!”
“此时,正值我西北王不在城中,满城高手义愤填膺,却怎敌那老妖手段,一时之间,血流成河啊!”
“正值此时,玉龙观真人,曾与天下第一的西府赵王爷爷论道的真言道人出面!”
……
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显然极精擅此道,否则也不会引来如此多人。
说起来,抑扬顿挫,情绪饱满,时而还夹杂着口技之音,令一众食客情绪起伏不定,时而紧张,时而担忧,时而咬牙切齿。
“呲溜!”
一口浓汤入口,于道人舒服的叹了口气,他轻拍着大腿,倚窗观雪,悠闲自在。
“这,才是老夫该有的生活……”
风雪下的古城,热闹而安定,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早十数年,这种景象他也不甚在意,可此刻,却觉弥足珍贵。
幸福,当然要靠对比。
尤其是,在这个时间,同属西北的诸多高手都在拼命之时,他还能悠闲的饮茶,就越发让他幸福。
但又有些担忧,如果……
“呸呸呸~”
一念闪过,他已是连啐了几口,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定阳城那般大事,不止西北城的诸位同僚,连姜五、方阿大都领人前去,我等如此,好吗?”
无声无息间,苦尼出现在他的身边,这老尼姑此刻也富态了不少,但脸上有着忧虑。
定阳城的事,他们知晓的不多,可整个西北道的高手几乎全都扑向那里,他们还是知道的。
“非要打打杀杀才能心安吗?”
于道人却不甚在意。
他是真个厌倦了厮杀,尤其是得了夜游神道果之后,他就越发不喜好勇斗狠了。
自个,可是有大运在身,有望长生成仙的人。
“攻打定阳城,可是王爷亲自吩咐,万象山人主持的大事,咱们不去,岂非无功?”
苦尼有些忐忑。
与于道人一般,她很珍惜如今安定的生活,再不想在刀口上舔血,可也知晓这一切来之不易。
更害怕被边缘化。
“王爷是何等存在?他老人家慧眼如炬,知晓老夫是守家的大才,自不会介意咱没去定阳城。”
于道人微微一笑,满不在意:
“这,可是王爷的命令,他老人家让我坐守此城,那么,就是老死在这,贫道也不会擅离一步……”
“……”
苦尼无言以对,正想说什么,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
“道爷,大狱那里……”
唰!
来人的话还未说完,于道人已是猛然跳将起来,哪还有半分的悠闲,一把抓住来人:
“狱里怎么了?!”
“你?”
苦尼错愕。
这几年里,她还是头一次见于道人如此失态,但转念已然猜到,这才是他留在此处的原因。
来人被吓的一个哆嗦,忙不迭回答:“大犯卫四阳,他,他逃出大狱了……”
许四阳,乃是旧逆燕东君手下最为倚重的大将,也是迄今为止,兖州城内最大的要犯。
他逃狱,几乎让大狱内外都乱成了一团,这牢头吓的混身哆嗦,已经做好迎接这位道爷大怒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于道人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逃了,他终于逃了!”
“……”
苦尼几乎以为他失心疯了,有心询问,却见于道人红光满面,袖袍抖动:
“合该贫道大发利市!你莫看姜五等人不远万里去攻伐定阳城,他的功劳,可未及老道一半!”
大笑声中,于道人已下得楼去,苦尼瞠目疑惑,却也只得咬牙跟上。
于道人的武功原本就高过她,跟随了西北王之后,更不知怎么得了道果,如今的修持,已不下她曾经见过的大宗师了。
她自然只能马首是瞻。
……
……
呼呼
寒风如刀,山林之中积雪飞扬。
树林边缘数百丈之外,一处草木遮掩的隐秘山洞之中,传出低低的呼吸声。
淡淡雪光映照的阴影之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呃啊!”
剧烈到极点的痛楚,使得洞中人纵然极力克制,仍是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哼。
“杨狱!”
“姜五!”
“于道人!”
重重捶地,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卫四阳只觉自己被丢进了火炉焚烧,全身上下无一不痛,恨不得立时死了。
“我,要报仇!”
渐渐地,他陷入弥留的状态,痛到麻木,只有咬牙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