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烈烈,还铺着一层薄薄积雪的原野上,金黄的阳光洒落,披在雪面上正在向前缓缓移动的士兵身上,照耀着他们仿佛天神下凡。
然而这些“天神”们,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英勇无惧,反而在行走的时候,身体都有些瑟瑟发抖。
冬冬冬冬!
巨大的战鼓声雷动,催促着士兵们快些向前。
听到后方的信号,一群士兵之中,那些骑着战马的骑士来回奔跑,大声喊着。
“今日尔等攻这一阵,冲完这一轮,回去之后便可酒肉管饱,而且还能歇上两天。”
“将军有令,先登者,赏银百两,活着回来可编入本部军营,脱离先登营。”
“将军有令,此战,前者生,退者死。若无军令,敢退者皆杀。”
一声声大声的命令,在这些骑士的重复喊叫之下,落入了这些士兵耳中。
下面正在雪地中艰难前行的士兵,看着正纵马奔驰的骑士们,一个个眼中闪过了畏惧和渴望,一些更是闪过仇恨。
但不管是哪种情绪,当骑士目光扫过,或者纵马掠过时,这些士兵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这几日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得罪眼前这些有着督战之职的队正、营正们,那结果只有一个,送上前方第一排,去挨贼军最勐烈的一轮攻击。
而这个安排,对绝大多数士兵来说,就意味着死亡。
没人想死。
他们不想,所以此时选择了老老实实听命。
前方贼人的营寨,很快就到了。
被安排攻第一阵的士兵们,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决然。
逃跑哗变,是没有生路的。因为在后方,有着数量是自己这边数倍的大军压阵,那些都是督战队。
敢反抗逃跑,督战队几轮箭失下来,那就是一个马蜂窝。
反倒是向前勐攻,听从命令,或许能活下一条命来。
运气好,甚至能够被当做勇士,提拔出先登营,成为督战队的一员,过上好日子。
这是很多人这些日子亲眼所见的,也是他们心中唯一的盼头。
贼人的营寨,大门依旧紧闭着,但门前和营寨墙角下,却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尸体。
这些都是这几日来死去的同僚,和贼军的尸体。
大冬天的日子,尸体躺在地上,不用一会,便会冻成冰棍,也不用担心因为尸体积攒太多,闹出什么瘟疫。
因此两边都没安排人去收尸。
抵近了营寨差不多一百丈距离的时候,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敌人射箭范围,大军没有继续移动。
督战军官们整理了一下手下的阵列,然后看着一个个忐忑不安的面容,神情冷澹的下了令。
“第一队、第二队上前,攻!”
听到命令,那些士兵们推着云梯、冲车,甚至干脆扛着个竹梯,就喊叫着冲了上去。
前面是一个五百人的小寨子。
两百人的士兵,分散在百米宽的战场上,刚好将这一面的寨墙范围给铺满。
而在冲锋的时候,后面充当督战队的陆渊嫡系,也开始组成箭阵,朝着前方的营寨来了一次三轮急射,给冲锋的士兵提供远程支援。
数百支箭失,前后三波,如雨点一般打在营寨。
上面一些贼兵没来得及躲避,顿时便被箭失射中,要么被钉在了地上,要么就被带飞掉下了寨墙。
好不容易等躲过了三波箭雨,贼兵们在将官们的叫骂下,颤颤巍巍的爬出来迎敌的时候。
那些先登营的士兵,就已经抵到了寨墙,一些速度快的甚至顺着楼梯和云梯爬到了墙上面。
然后两边见面,自不必多说,一个是官,一个是贼,提着刀就厮杀了起来。
不过营寨内的贼兵,人数还是太多。
和第一阵的士兵们厮杀了片刻,贼兵在死了近百人后,终于还是将官兵给赶了下去。
残存下来的几十个官兵,在败退中,哭喊着逃去了。
然后等回到后阵,就被自己的队正拦了下来,接着便是从幸存者中抽出十分之一,当场斩杀。
先前有令,无有命令后退者,军法处置。
而十抽一杀,便是军中流行的跋队斩。此时便用了起来。
狠狠的杀了一批逃兵后,后面的第二阵士兵,全都是神色一凛,然后便在军官的催促下,作为第二轮前去攻打营寨了。
战场上的厮杀,向来就是你死我活。甚至是自己阵营内部的士兵,都是你死我活。
这些先登营的士兵是这样,甚至那些督战队的士兵也是这样。
要是等先登营的士兵死完了,贼人营寨还没攻破。那么到时上的,就是督战队了。
在没打倒敌人之前,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
前方大军正杀的激烈,在后方,高高的将台上,陆渊也披氅按剑,看着远处的战场。
“师尊,按照如今进度,等今日下午时,便可攻破那个小寨。”身侧,一个校尉看了战场一会,大致了解了形势后,不由说道。
这个校尉名叫顾维,乃是陆渊下面收的记名弟子之一,实力在江湖三流。
实际上,整个大军之中,凡是校尉营正,基本上都是由陆渊的一干记名弟子担任的。
这些由师徒名分维系起来的关系,才是他保证对大军掌控力的根基。
陆渊回过头来,看了顾维一眼,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打了五天,先登军的那些杂兵七营去了三营,死了过半,恐怕也打不了几阵了。
而且死伤如此严重,先登军的那些士卒,怕是会承受不住,生起哗变。”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此时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因为整个先登军七营,都是由顾维看管的。如今打了五天,先登军固然损失惨重,死伤过半。
但战果也是辉煌的。
五天时间,先登军就攻破了贼军外围八个营寨,杀伤贼人将近三千,几乎一口气把七星门叛贼营寨的外围给清空了。
而按照陆渊以往有功便赏的原则,顾维立下如此功劳,赏赐是少不了的。
“师尊放心,我先登军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从战场退下。”顾维见自家师尊提出疑问,当即保证道。
对他来说,死的又不是自己的嫡系部众,而都是些杂牌民团。
这些杂兵,就算全打光了,对自己来说都无足重要。
反倒要是能用这些杂兵的性命,给自己换来一份功劳,那就是大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