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管家早早就命人备了车。 苏容和凤凌来到公主府门口,管家已侯了许久,见二人到来,连忙上前,拱手:“七小姐、凤公子,您二人没去过护国公府,老奴陪您二人去。” 苏容摆手,“不必了,我们自己去。” 她说完,补充,“我们走着去!” 管家愕然,“这……” 苏容对他微笑,“天色早的很,护国公府距离公主府不远,几步路的事儿。真不必劳烦的。” 管家闻言不再强求,只能嘱咐二人路上小心。 苏容点头。 出了公主府,这一条街道上冷清的没什么人,清早的风凉丝丝的,苏容连幕篱也没戴,偶尔路旁有树叶飘落,砸下来,她伸手接住,扫见大清早在扫落叶的扫街人,抬手一扬,落叶准确无误地飞进扫街人拎着的木桶里,悄无声息,没惊了扫街人。 凤凌跟在苏容身后半步,小声问:“主子,您带好退婚书了吗?” “嗯,带好了。”这些日子一直随身带着的。 凤凌观察她脸色,不知是天凉风凉,还是她心情情绪的原因,总之她的脸清清凉凉的,他低声说:“据说周小公子自从考场出来后,便一直闭门未出,每日在府中的练武场与府中的护卫们练武。” 苏容这些天没特意让凤凌打听周顾的消息,闻言“哦?”了一声,“他不该是没考好,准备弃文从武吧?” 凤凌摇头,“应该不会,大约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每日练练,能很好地发泄心中的情绪。”,他以己度人,揣测周顾的想法,“大约是气您来京后,一直住在公主府,连护国公府的门也不登?” 苏容倒有别的想法,“他不是气我没登护国公府的门,大约是猜到了我的打算,等着我登门也说不定。” 凤凌闻言琢磨了一会儿,深觉很有可能,评价了一句,“若是这样的话,周小公子可真沉得住气。” 苏容笑了笑。 可不是沉得住气吗? 周顾虽然年少,也有年少意气,但却也不乏有少年老成,若只单单看他外表,倒会骗人的很,就拿配合东宫出手收拾江州江氏一族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也只用了两日而已。 虽是从文,但周顾腰间佩戴的那把剑,也不是没见血洒长街的人。 苏容也没急,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途中有行人瞧见她,都惊异于她的容貌,没戴幕篱的少女,身量纤细,行走间步履轻缓散漫,像是外出遛弯,闲暇散步,只一个人,便与秋日里这副长街落叶融合在了一起,如一幅画。 凤凌也很俊俏的容貌,身量挺拔,但远远行来,反而就是她的陪衬。 有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长街尽头的马路上横穿过,风刮起车帘,里面的人手拿了一卷书,本正在看,但似有所感,忽然抬眼瞟来,不过一瞬,眼前的帘子又被风吹的落下。里面的人当即放下了书卷,伸手挑开帘子,复又看去。 远处少女衣着并没有多华丽,但顶着晨起初升的朝阳,在秋日里,极明丽引人注目。 察觉到有人的视线远远落了过来,苏容捏着落叶抬眼看去,目光漫不经心地对上马车中人的目光,不过一瞬间,车帘落下,马车走过,距离得远,她只看到了一个隐约的轮廓容貌。 她脚步顿了一下,盯着走过去已空荡无车的长街尽头,问凤凌,“你刚刚瞧见了吗?” “瞧见什么?”凤凌疑惑,“那辆马车?” “对,那辆马车。”苏容点头,说得更确切一些,“车中的人。” “瞧见了一眼,车中是一个年轻男子,似乎还有一个女童?”凤凌警醒,“主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苏容摇头,笑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就是前几日端华还跟我说,这天下再没有比周顾那张脸更好看的了,没想到,今儿就瞧见了一个,虽然距离得远,没看清,但我瞧着刚刚那人,轮廓似俊秀得很。” 她肯定地补充,“比你好看。” 凤凌扎心,“主子,这就是您的瞧见?” “嗯,是我的瞧见。”苏容扔了落叶,好奇,“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要不你去跟踪打探一番?” 凤凌不乐意去,“属下得保护您。” “暗卫跟着呢,怕什么?更何况这里是京城的大街上,青天白日的,不至于。若是京城治安差到这个地步,那当今陛下每晚上都不用睡觉了,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以及京兆尹的官,得个个掉脑袋。” 她摆手,指使他,“你去!” 凤凌见她神色认真,无奈,“好吧,我去。” 他答应后,打了个响指给暗中保护的暗卫,自己则快速追着那辆马车窜了过去。 苏容不再理会,自己一个人,依旧慢悠悠走着,小半个时辰后,凤凌还没回来,她则已站在了护国公府门前。 护国公府门楣煊赫,牌匾巍巍,门前两头大石狮子瞧着都威风凛凛,有府兵守卫,器宇轩昂,瞧着威武的很。 大门大敞四开,若忽略门框上懒洋洋地倚站着一位衣衫单薄的少年公子的话,这护国公府,足够威严气派,唯独这一人,懒洋洋,有些不搭。 苏容没想到周顾早早等在大门口,显然是候她许久的模样,见她来到,也不吭声,而是一双眸子深黑,就这么看着她。 苏容早已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但这一刻,也有些顶不住,但顶不住也得顶,她素来心不白,是黑的,倒也能顶得住。 于是,她停住脚步,仰脸看着周顾,笑吟吟地问:“周哥哥是在等我吗?” 周顾扬眉,懒歪歪的身子直了直,但不知是因为今早被晨起的阳光洒了太久的关系,还是他倚门而立太久的关系,哪怕站直了,依旧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懒散之意,将苏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客气地问她,“不安生在江州等着我科考后登门议亲,而是自己来京,怎么?来让我早些娶你?” 苏容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周顾居高临下看着她,尾调拖长,眼底漆黑,脸上却是一脸欠扁地笑,“怎么办?你这么迫不及待登门,可是我不想英年早婚。” 迫不及待登门?这是跟她在说反话? 苏容眯了下眼睛,伸手入怀,慢慢地拿出婚书,迎着洒落的阳光,她也懒散地笑了下,“这样啊,那正好,我也不想英年早婚,我是来退婚的。” 周顾早已想到她有意退婚,却没想到她孤身一人大清早前来,这么痛快,见第一面,果断开口,连犹豫都不曾,连他给她递的台阶都不下,当真是来退婚的。 他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底锋利如刀,攸地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手里的婚书近在咫尺,晾晒在阳光下。红色的婚书,被阳光一洒,暗红带金光,刺人眼目的很。他只看一眼,便移开,盯紧苏容的眼睛,若眼神能杀人,苏容已被刺个洞穿,“退婚?谁给你的胆子,敢退我的婚?清平公主府?” 苏容被攥的手腕一疼,婚书险些拿不住,她不是第一次见周顾翻脸,在江宁郡时,他见过两次,一次是遇见江云英,还有一次是被她带去风月楼,但那两次加起来,也没这一次脸色黑沉的彻底,吓人的很,如一把锋利的刀。 她不能说疼,也不能露出弱,更不能拿在江宁郡的那一套软乎乎再来糊弄他。 于是,她面上十分镇定,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清平公主府给我的胆子,与公主府没关系。是我自己,此次来京,就是为退婚。” 她说完,又正色地补充了一句,“周顾,你知道的,以我的脾气,没人能逼我做我的主,是我自己。” 周顾听的极为刺耳,虽早已猜到,但此时听她如此认真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认真极了,还是让他气极怒极,“那你胆子可真不小,好得很。” 他咬着牙说完,也不问她一句为什么,而是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婚书,转身进了门。 苏容手里一空,看着他拿着婚书就走,想着自己还进不进去?是不是这样退婚就成了?复又一想,好像不成,还有信物,她这里有一块玉佩,得还给护国公府,而她娘当初订婚给护国公府的信物,也得拿回来。 于是,她只能默默迈步,跟在周顾身后,进了护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