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闯奶奶家所在的这一片贫民窟依山而建,从山脚的第一栋自建窝棚开始,穷人逐渐在这里聚居起来。
一开始,来这里住的都是在富人区没有立锥之地的平民百姓,各家的生活条件也都相差无几。
可随着聚居人数的增多,这里的人也逐渐分成了三六九等,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有着比富人区还要森严的社会等级。
而这种等级则直接反应在他们的房子所建的位置上。
苏闯的奶奶一家来到贫民窟的时间算比较早,虽然逐渐落魄,但好歹还在地势平坦的地方有一间独栋的小房子。
真正贫民窟的底层人士是住不起这样的房子的,他们好一点的,就将房子建设在半山腰无人愿往的峭壁上,有的人家一出门,脚下便是悬崖,他们只得利用绳子做成简易的攀爬工具,光是出行成本就比其他人要高出好几倍。
另有一些人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住到高处,便往常年找不到阳光的山谷低处走,运气好的人或许能找到个干燥的山洞栖身,而多部分人只能将房屋建在谷底的沼泽上,冒着木质结构的墙壁随时会被湿气侵蚀倒塌的风险,常年与沼泽深处的毒虫怪蟒相伴为伍。
给苏闯领路的这位大叔早年便是谷底居民中的一员,后来靠着给克劳恩卖命跑腿,终于在山脚下的平地租下了一间窝棚,跟苏闯算是做了几年邻居。
他这样倒也不完全算是克劳恩的狗腿子。
在这个贫民窟,克劳恩把控着这里的一切,掌握着每个人的生死,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哪怕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面,这一生也都是在为他直接或者间接地做着服务。
大叔的运气还算不错,起码还能够从谷底搬出来,但是他的其他朋友也都还留在谷底,他现在就领着苏闯沿着曲折的小路,踏着贫民们无处堆放的生活垃圾,忍耐着那常年积攒而无法散去的腐败气息想着谷底前进。
越是临近谷底,路就越泥泞,枯枝败叶和被人类抛弃的废品混成烂泥环绕着他们,连一处完整的下脚地都没有。
苏闯小的时候常被奶奶告诫不要向这边来,她们将这里称作恶臭谷。
人总是这样奇怪,明明自己的生活也不如意,却依然有余力去鄙视比他们们还要穷苦的人们。
这条路跨过了苏闯的一整个童年,他第一次见识到贫民窟里的最底层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不过,他的内心当中只有对被绑架的奶奶的担忧,他急于将她救出来,以至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大叔所带的路到底对还是不对。
走到恒星的光芒被山峰全部遮挡的时候,臭味开始变得凝滞而浓稠,好像那味源就堵在鼻孔里一般,即便捂住鼻子也无法躲避。
又走了不大一会儿,苏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贫民窟那特有的人间烟火气已变得稀薄,谷底开始有雾气凝结起来。
大叔在雾中走的轻车熟路,他好像能够轻易地避开那些会使人下陷的不牢靠的土地,苏闯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他踩滑了好几脚,两只脚连带着小腿都挂满了烂泥,越走越沉重。
大叔健步如飞,苏闯踉踉跄跄地勉强跟在后面,总算没有掉队,两人一前一后在谷底前行,跟这山谷一样沉默,偶尔遇到零星两个居民,向他们投来的眼神也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没有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