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也四十好几了,差点没被亲儿子气出个好歹来“朕在你这个年纪儿女都已经好几个了。”
接下来的话题胤祐已经猜到了。果不其然,只听他阿玛说道“老祖宗和太后都问起这事,老九老十都快成婚了,你的婚事也不能再拖,嫡福晋我已经给你挑好了,佛伦的孙女,舒穆禄氏,嫡出。再给你挑两个侧福晋。”
胤祐不屑的晃了晃脑袋“佛伦我就不喜欢,我能喜欢他的孙女吗”
“这是你身为皇子的使命,由得你喜不喜欢”
胤祐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眉眼“那我就回甘肃去。”
康熙一愣“你去甘肃做什么”
胤祐嘿嘿一笑“当初,我看到前年敦煌就此没落,心中颇为感慨,想着出掉了噶尔丹,就能打通往来贸易,将那边的玉石、棉花还有葡萄运回来,把我们的瓷器、茶叶卖给他们,这样,也能让西北一带的经济复苏。”
原来他也不是真的游手好闲,他还关心几千里外甘肃一个边陲小镇的经济。
胤祐继续说道“再过些时日就该吃李广杏了,阿玛你不知道,那杏和咱们这儿的不一样,有一种特殊的清甜,我都馋了。”
“我还想看看莫高窟怎么样了,一千年前的壁画,我希望能够完好的保存下来,再过千万年,让咱们的子孙后代也看看。”
康熙瞪他一眼“别想了,你连福晋都没有,哪里来的子孙后代”
得,这话题又给绕回来了。
“阿玛”胤祐走上前,站在康熙的龙案前,“三哥让我去一趟算学馆,说是有事同我商量,咱俩再聊一会儿,他那边该下学了。”
康熙深吸了口气“朕话还没说话,你急什么”
“您说您说”
“去甘肃,你想都不要想,那边的事情朕已经下旨让陕甘总督去办了,你就安心呆在京城,哪儿也别想去。”
胤祐敷衍般的点点头“知道啦”
康熙站起来“走吧,一道过去瞧瞧。”
之前第一批在算学馆学习的几个人,经过康熙、诚郡王以及传教士的教导,如今几年过去了,他们也已经顺利毕业,承担起了教学工作。
康熙一路看下来,还挺满意。
胤祐在他身后,问诚郡王“三哥今天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诚郡王这才说道“儿臣想,这天地下的读书人学习四书、五经都有书,学起来也较为统一。咱们也能把和数术相关的内容也编纂成书,推广到全国各地的”
胤祐听完眼睛一亮“咱们可以从易到难,编纂成几本书,这样就能不同阶段的学习要求。”
诚郡王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找你来商量,书应该怎么编。”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板有眼,还挺高兴“行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兄弟俩去办。小七别忘了去给老祖宗跟皇贵妃请安。”
“儿臣知道了。”
胤祐来到凝春堂给太皇太后请安,正好皇后也在。老太太一见到宝贝孙儿就满脸担忧的问道“弟弟们都成婚了,我的小七还一个人,这可如何是好。”
胤祐说“我还小,不急。”
“你不急,乌库玛嬷可急了,乌库玛嬷还想抱抱你的孩子。”
胤祐从善如流的点头“那我再努努力。”
太皇太后轻拍他的手背“没有合适的嫡福晋,可以先挑两个侧福晋。”
胤祐咂咂舌“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尊重嫡福晋。”
太皇太后疑惑的问“这怎么能是不尊重呢”
“不知道,反正我要是嫡福晋,我就不高兴。”
这个道理听着新鲜,太皇太后转过头去“皇后,这是什么说法”
皇后笑着给她斟了杯茶“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去操心,咱们就别费那个神了。”
太皇太后捧着小心肝儿的脸“好好好,你是好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
这一日,康熙给胤祐安排了个任务,要他带着赏赐的白金锦缎去探望病重的费扬古将军。
他在西北的时候,身体其实就已经不太行了,但因为噶尔丹未除,硬撑了那么些年,直到康熙三十六年才返京致仕。
费扬古将军同胤祐初见他的时候已经苍老了许多,明明只有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就跟七老八十一样。许多顽疾都是在西北苦寒之地,从军多年留下的。
费扬古将军却并不在意,拉着他品茶下棋,谈天说地,又夸他书法写得好,要了一副他的字。
从将军府出来,胤祐心里忽的就涌上一股名将迟暮的悲凉。
曹颜问他接下来去哪儿,胤祐想了想,本打算去佟国维府上坐坐,转念又掉了个方向“去渌水亭。”
渌水亭是纳兰平日读书会友的地方,有时他也在那边小住。
自从佛伦擢升内阁大学士,近日,纳兰也被康熙提拔为礼部尚书。但权臣不能让他纳兰家全都霸占着,明珠再一次被康熙从议政大臣中排除在外。
升任礼部尚书的纳兰公事上更加繁忙,胤祐现在要见他一面可不容易,俩人上次坐下来喝酒聊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胤祐知道今天纳兰休沐,心中有些郁郁,就想着去找老师畅谈诗词,抒发一下胸中情绪。
来到渌水亭的时候,纳兰正在会客,便让小厮先带他去后面书房稍后片刻。
胤祐也不着急,跟随小厮就往书房去。期间路过花园,那里有一座建在水上的亭阁,远远望过去,掩映在花丛中,被流水环绕,甚为雅致。
胤祐定睛一看,亭子里还有人。是一位身穿杏色衣裙的姑娘,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姑娘身旁还站着两位侍候的婢女。
转过小径,胤祐才看到,姑娘低着头,正在专心研读手里捧着的那本书。
而后,他就听见流水声中夹杂着一个清朗的的女声,她正在吟诵一首词“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一旁的婢女问道“格格,这说的是什么呀”
姑娘慢条斯理的说道“陆游在母亲的逼迫下,不得已休了妻子唐婉。几年后二人在沈园相遇。彼时,沈宛已经嫁给了宋太宗的五世孙,永嘉郡王赵士程。”
“在争得现任丈夫的同意后,唐婉与前夫陆游单独聊了几句,而后,陆游在墙上提了这首钗头凤。”
婢女又问“那他们聊了什么。”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却说道“还能聊什么,有情人天各一方,再见面时,想必二人都是无限伤怀。”
姑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把书合上,站起来“感谢陆放翁当初的休弃之恩吧。赵士程是宋朝宗室,没有妾室,唐婉去世之后亦没有再娶。”
“哎呀,格格”那嬷嬷跺了跺脚,看得出来,很是替主子着急,“女子被休是很严重的事情,要被世人耻笑。您就是读书太多,老爷也惯着您,所以到现在还”
说到这里,嬷嬷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了嘴。
姑娘却不以为然,替她把话说完“所以到这个年纪还未出阁,往后就只能嫁给人家做继室,对吗”
“格格”嬷嬷叹了口气,“奴婢看着您长大,怎能不急”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老爷都说您的才学可不输外面那些读书人,可您毕竟是个女儿家,总归要嫁人的,往后相夫教子才是您的职责,读这么多书又什么用”
姑娘却没接她的话茬,又说起了另一个故事“南北二玄各自有个妹妹,一个嫁入顾家,一个嫁入王家。有一个叫济尼的人,常常出入王、顾两家,有人问她,这二位夫人谁更好一些。济尼说顾夫人清心玉映,自有闺房之秀,而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之风。”
胤祐听得差点拍手叫好,好一个“林下之风”,这是自比东晋才女谢道韫。
那边姑娘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轻笑一声“我不敢自比谢道韫,但也钦佩她的气韵与风骨,无限神往如她那般定义自己的人生。”
不知不觉,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待胤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他的不远处。
他抬起头来,那姑娘就站在小径另一头,仿佛也有些诧异,为何会在自家庭院中撞见陌生人。
胤祐赶紧向对方一揖“师姐。”
姑娘面上没有害羞,没有惊惶,从从容容的屈膝也回了一礼“见过淳亲王。”
不止胤祐,旁边的下人皆是一惊。赶紧跪了一片,给王爷行礼。
“免礼吧。”胤祐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最普通的行服,似乎并没有什么暴露身份的饰物,笑问道“师姐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阿玛也没有别的学生。”说完,纳兰小姐带着婢女丫鬟嬷嬷推到路旁,让胤祐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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