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还以为他叫自己来下棋,没想到是问这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读书。”康熙提醒他,“是纳兰教你的,还是傅山”
“都不是。”其实是皇贵妃告诉他的,但是他不能说,于是面不改色的说道,“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康熙看着他“那你知道读书人的想法有多复杂,所有人都读书识字,天下岂不是要出大乱子。更何况,你还不叫他们读圣贤书,学西方人那些奇技淫巧。”
胤祐大为震惊,但却没有再与他争辩什么。
西方科学在他阿玛眼里就是奇技淫巧,他只允许自己学习,却不让他的子民接触。
他学习科学也不是为了改善人们的生产生活,就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及更好的统治他的子民。
这就是皇权,除了自己,希望全天下人都是简单思考的低等动物,致死服从帝王的统治。
胤祐问“还下棋吗不下我就回去睡觉了。”
康熙指了指炕桌对面,示意他坐下“下两把。”
天气渐渐热起来,郊外蚊虫很多,巡幸畿甸也差不多进入尾声。
康熙带着儿子,去孝陵和景陵祭奠之后,又在汤泉住了一晚,这才回到畅春园。
然而,回到畅春园不久,他竟然就病倒了。
一开始就是畏寒,从四肢开始蔓延到背部、胸腹部、头部,以致全身发冷。皮肤起鸡皮疙瘩,口唇指甲发绀,面色苍白,盖了好几床棉被都不能缓解。
大家还以为这是出门着凉了,可是太医查过之后,再一商议,初步诊断有可能是换上了疟疾。
皇贵妃很快就赶了过来,立刻掀开被子,脱掉他的衣物,在腹部做了个触诊,摸到明显肝脾肿大。
太医的诊断没错,应该就是疟疾。
过了不久,冷感消退,开始出现高热,发冷越显著,体温就越高。
从畏寒开始,康熙就感觉很不好,那种病重感让平日杀伐决断的帝王无能为力,总有种自己大限将至的错觉。他变得固执又任性,身边除了皇贵妃不让别人靠近。
这是一个温热带地区高发的疾病,在京城感染,一般都是通过蚊虫叮咬,发病率不高,太医对此的认识也十分有限。但舌象脉象,症状体征都有热象,根据异病同治的方针,就按温热症开方。
皇贵妃知道西洋传教士手里有一种药,名叫金鸡纳霜,就是奎宁。用金鸡纳树的树皮磨成粉,有抑制疟原虫繁殖或将其杀灭的作用。
康熙的体温太高了,光是用手触摸,就知道不低于四十度,整个人都有点迷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唯有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皇贵妃的手,不肯松开。
胤祐听到阿玛生病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这些年来,他经历过许多至亲之人病重,其中最牵动他心弦的自然是太皇太后和皇贵妃。
每一次,阿玛都放下手中所有事物,一心一意的守在她们跟前。胤祐一直觉得,阿玛就是真龙天子,紫微星下凡,永远威严,不可侵犯。
他从未想过阿玛也有病倒的那一天,生病的阿玛躺在床榻上,同样显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闻讯赶来的诸位皇子、后妃、大臣把清溪书屋塞了个满满当当。皇上危在旦夕,谁还管得了合不合礼仪,七嘴八舌,都在询问情况。
没过一伙儿,西洋传教士送来金鸡纳霜。本来想和皇贵妃交代一下用法用量,哪知道大臣后妃一拥而上,坚决反对给皇上使用西药。
他们守旧,不相信西方人的东西,皇上的龙体怎么能轻易用来试药。再说了,这些西方传教士如果没安好心,在药里下毒怎么办
这时候,有人提出要为皇上试药,得到所有人一直拥护,大家踊跃报名,都不想错过这个为皇上舍身试药的机会。
皇贵妃都看傻了,心说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跑来添乱。这药虽然对疟疾有效,但副作用也不少,对心血管系统、呼吸系统、神经系统以及听觉视觉都有不同成都的损伤,是能吃着玩儿的吗
胤祐还蹲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阿玛,一直陪着他。康熙昏昏沉沉的,体温太高,意识早已渐渐模糊。但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胤祐却忽然站起身往外走,太子看他面色阴沉,便叫了他一声“小七”
胤祐没理他,大步走到外间,先把皇贵妃护到自己身后,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要吵去外面吵,药由我来试,我阿玛有个三长两短,我陪他。不用你们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去”
他说完拉着皇贵妃就往屋里走,把一群大臣晾在身后。
碍于这位七阿哥自小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回一趟盛京不仅揍姐夫、擒叛贼,还当着皇上的面把人店铺砸了,是个不好惹的主。大家心里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时候就该胤祐的舅舅们出场了,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把人全都请到了院子外,再往清溪书屋门口一站,谁敢擅闯试试。
皇贵妃调配好了药端到床前,太子将康熙扶起来,胤祐伸手去拿额娘手里的杯子,皇贵妃把他的手打开“你要做什么”
胤祐说“让我试试。”
皇贵妃狠狠地瞪他一眼“要试也轮不着你。”
太子说“我来”
“别添乱”皇贵妃把杯子凑到康熙嘴边,哄着他把药喝下去。一向谨慎多疑的帝王,在至亲之人的跟前倒是变得听话起来,让他张嘴他就张嘴,让他喝药他就喝药。
吃了药也不是立刻就能好,皇上依旧高热,意识昏昏沉沉,除了儿子和皇贵妃,谁也不让靠近。
皇贵妃走不开,一直用酒精和温水给他物理降温。只能拜托儿子“小七,你把皇玛嬷送回宫去。”
胤祐看阿玛不见好转,井不想离开,但是额娘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太后和胤祐走了,屋里除了重病躺在床上的康熙,就只有皇贵妃和太子。毕竟不是亲生母子,多有不便,太子也只得退至外间。
在外间坐了一会儿,他心里还是担心皇父的身体,感觉屋子里闷得慌,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门不久就遇到了索额图,索额图就站在青溪书苑的外面候着,看着胤祐将皇太后送走,猜测一会儿太子就该出来了。
果不其然,太子很快就出来了。两个人在清溪书屋旁边,一处树丛掩映的地方说话。
现在已经是夜里,太监们拎着灯笼站在远处,旁的人轻易发现不了他们。
索额图显得比太子还要心忧,一直在关心皇上的情况。折腾了这么一天,太子也有些乏了,井不想说话。
但索额图却很着急“太子,不管情况是好是坏,您总要给臣一句准信。”后面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太子耳语“臣也好早为您做准备。”
太子皱了皱眉头,退开半步。尽管索额图一心为了他着想,但这话听着很是刺耳,他的皇父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索额图竟然胆大包天,说出这样的话。
“皇父服下传教士献的西药,病情已有好转。”太子显得极不耐烦,“索大人大可放心。”
索额图倒也不是真的希望康熙死,只是以防万一,康熙撑不过去,那就要为太子登基做筹备。其他阿哥尚且年幼,最有威胁的就是大阿哥,还有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现在只有皇贵妃一人陪在皇上身旁”
太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
索额图又开始着急“那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来,既然圣体有所好转,您更应该陪在皇上跟前,不能任由他们母子二人守在皇上身旁,万一有什么不测”
这话让太子更加反感“索大人你操心得太多了吧。”
“皇上这些年来有意扶植佟家,我听说他还一直想要立后,不可不防。”
“防什么”太子厉声责问,“防我的亲弟弟吗”
“太子”
太子没等他把话说完,声音愈发低沉“除了皇父,小七是我最亲的人。我防着你也不会防着他。”
“太子你糊涂呀,”索额图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急得快要跺脚,“臣才是一心为您谋划之人,赫舍里氏才是您能够倚仗的外戚。”
太子越听越觉得此时此刻,说这些不忠不孝,兼职力普。不想跟他多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索额图叹口气,只能先行离开。
他自以为地方隐蔽,周围都是他和太子的人把手,没人有本事偷听。但他不知道的事,有些人耳力比他想象中好了许多,不用靠近也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要完结了,其实算算也要十万字左右,毕竟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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